一雙手帶著粘膩的汗漬在肌膚上游走,她睜大眼睛,只看見那個人仇恨而淫猥的笑。舌尖毒蛇般撬開貝齒,她的手幾經摸索,探到腰間的短笛。然後便是溫熱的血,她嚐到那鐵鏽般的腥甜,內臟受創,他嘴裡的血如泉般噴湧。傷處的猩紅也順著短笛的空管滑落下來,沾了一手、一袖。原來不管這個人是善是惡,他的血都是紅的,都那麼溫暖細膩。吹毛斷髮的神兵利器無數次進出同一個身體,血肉骨屑飛濺在她臉上,地上的人早已沒了氣息,她只是麻木地重複同一個動作。舅父,我到底是曲天棘的女兒,還是殷碧梧的女兒,你們到底是我的親人,還是我的仇人?!夜半更深,殷逐離驀然驚醒,那個夢,久已不曾作過。她下床,不顧茶已涼透,自灌了一杯。沈小王爺也被她擾醒,雖是睡眼迷濛,卻也知道她作惡夢。他也坐起身,突然將殷逐離擁在懷裡。殷逐離驚魂初定,輕輕拍拍他的背,語帶謂嘆:&ldo;九爺,你可以一輩子不得志,看著人欺你母、淫你妻,還得笑著跪拜,山呼謝主隆恩。你心不在我這裡,我和誰睡你想必也不會在意,但是曲凌鈺對你情深意重,你也半點不在意?&rdo;沈小王爺咬唇,悶悶地道:&ldo;在意又如何?她……她就快成為我的皇嫂了。我們這輩子也不可能了。&rdo;殷逐離安撫性地拍拍他的肩:&ldo;九爺,世事無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事兒平常得很。沒有什麼是絕對不可能的。&rdo;沈小王爺仰頭看她,目光清亮如水:&ldo;你為什麼嫁給我?我無權無勢,在長安更是聲名狼藉。大滎正是倚重殷家之時,你若堅持不嫁,他也奈何不了你。你為什麼要嫁給我?&rdo;殷逐離抱著他睡下,將錦被替他蓋好,輕拍他的後背,語聲無奈:&ldo;其實我也是不想買的,這或許是我這輩子做的、最虧本的一次買賣了。搞不好要血本無歸的。&rdo;沈庭蛟默然依在她懷裡,輕輕握了她的手,其實將注押在本王身上,風險沒那麼大。他想。十一月二十日,福祿王府。接連幾日陰雨,初冬的寒意悄然侵襲了帝都。殷逐離坐在暖閣裡,總管郝劍侍立一旁。紅木桌案整齊置放著一摞摞賬簿、鋪貨計劃、收支盈餘等等。右側壁爐裡燒著瑞碳,書桌前放著一方荷花狀的灑金琉璃香爐,裡面燃著富貴城天香鋪今年主打的沉光香,其香氣淡薄恆久,燃之灼灼有光,置於鏤空或透明的香爐裡面,可作薰香可供賞玩。郝劍靜立許久,見她擱下手裡的賬簿方才開口:&ldo;如何?&rdo;是問的那沉光香,殷逐離點頭:&ldo;不錯。你讓天香鋪的薄隆再多制幾種形狀,呈牡丹、錦雞或&lso;福&rso;、&lso;壽&rso;、&lso;喜&rso;等狀,數目不須太多,但將價格抬高,按香的形狀定製半透明的香爐、手爐,儘量奢華。這城中的貴族多得是,不必擔心銀子。&rdo; 郝劍稱是,在隨身攜帶的冊子上記下來,又道:&ldo;雲天衣那邊做了些新款的冬衣,我帶了幾件過來,今冬恐將大寒,王上下令稱軍中的棉袍、被褥等禦寒之物還需再行加厚。棉花、絲絮的價格最近也漲得厲害……&rdo;二人正說著話,冷不防沈小王爺從外面進來,房門開闔,帶起滿襟寒涼,他還高聲嚷:&ldo;好冷好冷!逐離,夜間諸葛重明的四公子諸葛凌德邀我去梨園聽戲,我可以去嗎?&rdo;自上次宮宴之後,他彷彿一夕長大,對殷逐離的態度也是大大改觀,凡事都會先問過她。殷逐離揮手示意他過來,極盡親暱地將他攬到懷裡,覺出他雙手冰冷,不由捂在掌中,輕輕揉搓:&ldo;曲家二公子去嗎?&rdo;沈庭蛟往殷逐離懷裡蹭了蹭,她血熱,體溫比一般人高,冬天靠在懷裡很是舒適。他擠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好,方才歪著腦袋想了想:&ldo;沒聽說,不過懷觴也是個好熱鬧的,他肯定要去。&rdo;殷逐離將他的手搓暖和了,方攬著他的腰輕聲道:&ldo;你叫上他一塊去吧,讓小何跟著你,穿那件狐白裘,不要喝太多酒。&rdo;沈小王爺興奮的同時又有些遲疑:&ldo;你不覺得懷觴也是個孟浪之徒嗎?&rdo;侍女送了暖身的參茶進來,殷逐離遞給他:&ldo;曲大公子那樣謹慎的人,你們也請不動吧?&rdo;沈小王爺邊喝著茶邊點頭:&ldo;那倒是,流觴這個人無趣得很。&rdo;殷逐離淺笑,緩緩替他拭淨嘴邊的茶漬,他在外面吹了風,此時腮間微紅,襯著如玉的肌膚如同秋枝上飽滿多汁的蘋果,讓人恨不能咬上一口。殷逐離親吻他的額頭:&ldo;好了,去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