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沈庭遙不在殿中,群臣皆十分隨意,殷逐離不再多言,她懷抱沈小王爺,伸手取了案間銀箸,也不拘什麼曲子,信手敲來,唱腔低沉婉轉:&ldo;騷人與遷客,覽物尤長。錦鱗游,汀蘭香,水鷗翔。&rdo;殿中的談笑聲俱都安靜了下來,銀箸敲擊著杯盤或几案,其聲鏗鏘。殷逐離這幾杯酒喝得太急,略有了些醉意,聲音彷彿也滲了酒,一字一句濃郁醇厚:&ldo;波瀾萬頃碧色,上下一天光。皓月浮金萬里,把酒登樓對景,喜極自洋洋。&rdo;曲天棘領曲凌鈺進得殿中時,正見滿堂靜默,殷逐離醉醺醺地抱著沈小王爺,唱腔帶了點秦腔的苦音,微閉目反覆哼唱:&ldo;憂樂有誰知?寵辱兩皆忘。&rdo;一直到宮宴散去,沈庭遙再沒出現,殷逐離擁了沈小王爺出宮,見他仍悶悶不樂,冷不防打橫抱了他,大步流星往蓬萊池行去。沈小王爺這才慌了手腳:&ldo;你幹什麼,快放開我!放手……&rdo;殷逐離站在湖邊的岩石上,宮人仍領著路,這邊光線便暗了下來,她將聲音壓低:&ldo;別動,我要是一個沒抱穩,真掉下去了。&rdo;沈庭蛟不大習慣她這般湊在自己耳邊說話,歪頭避了一下方道:&ldo;你快放我下來!&rdo;殷逐離突然俯身吻住了他的唇,不是第一次,但沈庭蛟仍如遭雷擊,瞬間呆滯。她今天喝了些酒,唇齒之間也帶著淡淡的酒香,宴罷後曾用薄荷水漱過口,仍殘餘著清爽的味道。動作更是溫柔異於尋常,如春風過麥田,又彷彿冬陽眷長空。沈庭蛟也說不上心裡是個什麼想法,他嚐到過魚水之歡的滋味,當即便有些把持不住。靜夜中他的呼吸聲漸漸明顯,身上反應更明顯。殷逐離卻將他放了下來,順便伸手摸了摸沈小王爺的尷尬之處。沈小王爺悖然大怒,一把開啟她的手。殷逐離若無其事:&ldo;九爺有沒有聽說過這蓬萊池的故事?&rdo;沈小王爺方才有些興起,又被她撩撥了一下,這會兒聞言也心不在焉:&ldo;什麼故事?&rdo;殷逐離摟住他的腰,讓他靠前去看湖中自己的倒影:&ldo;你難道沒有想過,前朝北昭國聖武帝荒淫,這宮中嬪妃大約三千六百多人,更兼宮人無數,而國破之後,她們去了哪裡?&rdo;沈庭蛟仍舊望著那湖,只見黑糊糊一片看不真切:&ldo;去了哪裡?&rdo;殷逐離瞅著他,陰森森地露齒一笑,幽幽地道:&ldo;都在這湖底,每逢月黑風高之夜,便附上池邊行人,化作厲鬼‐‐向人索命‐‐&rdo;她越說越陰森,沈庭蛟也不知是冷還是怕,當即就微微發抖:&ldo;殷……殷逐離?&rdo;殷逐離靠前一步,黑暗中語聲透著莫名的詭異幽怨:&ldo;湖裡很冷,除了女人就是太監,都很寂寞。你這樣美貌的男子,東西又有分量,姐妹們一定喜歡……&rdo;她極慢極僵硬地伸手,五指曲起成爪狀向沈庭蛟迎面抓來,沈小王爺一身酒氣都化作了冷汗,方才心中的積憤早已拋到九宵雲外,一張俊臉直嚇得面無人色,眼看那爪子已伸至眼前,他慘叫一聲:&ldo;有鬼啊!&rdo;然後掉頭,慌不擇路地跑了。沈小王爺跑走後,殷逐離獨行。曲天棘有意落後幾步與她並肩而行,目光陰沉:&ldo;方才射覆令,你手裡究竟是什麼?&rdo;殷逐離一臉不解:&ldo;將軍何出此言?方才殷某手中正是紫水晶,將軍目光如炬,草民不敢欺瞞。&rdo;曲天棘冷哼:&ldo;曲某縱然眼拙,但也不至於看不出你中途換物。&rdo;殷逐離只得乾笑:&ldo;草民實言。方才小民掌中……其實是一根髮絲,一般人射覆,大多先看莊家身上少了什麼。普通人第一眼猜的肯定是耳邊東珠,因為這個最明顯。但也有一些心思細膩的,不肯輕易相信,是以肯定是猜紫水晶,因為手鐲很少有人留意。都是些街頭市井的小把戲,將軍一時想不到方是常理。&rdo;曲天棘斂眉:&ldo;可是那根髮絲,你露了一半在外。&rdo;殷大當家笑得自謙:&ldo;正是露在外,所以眾人皆猜不中。&rdo;曲天棘目光銳利如刀,還欲再言,那邊沈小王爺已經尋了過來。他不便多說,終是帶著曲凌鈺踏出宮門。當夜,王府。&ldo;小畜牲,你不過是曲天棘的野種,你卻以為自己是什麼!&rdo;衣帛撕裂的聲音,壓在身上的人那麼重,山一般不可撼動。&ldo;舅父,你是我的舅舅啊!&rdo;&ldo;所以今天就讓舅舅好好疼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