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殷逐離身上下來,臨出門時又回頭道:&ldo;我子時就回來。&rdo;殷逐離含笑點頭,而那以後,沈小王爺似也找到了應對她的辦法,她性情獨斷專橫,也沒什麼耐性,但吃軟不吃硬。凡事撒嬌示弱她會順著寵著,逆她之鱗必遭痛毆。他開始試著以柔克剛,其實兩個人相處,也就是個磨合、遷就的過程。下午天氣仍然陰沉,殷逐離懶懶地窩在暖閣裡,她不願外出,自臨著《史晨碑》拓本。適逢唐隱進來找書,殷逐離正欲擱筆,唐隱站在一邊靜觀,輕聲道:&ldo;繼續。&rdo;殷大當家只得蘸墨,唐隱見她下筆,眉頭微斂,突然自身後握住殷逐離執筆的手,他開口時語聲和煦,如三月春風撫過她耳際的輪廓:&ldo;自你成親之後,功課都丟得差不多了。隸書講究蠶頭雁尾、一波三折,你的字總是飄逸有餘,實韻不足。&rdo;他的手掌寬厚溫暖,握筆力道比殷逐離略重,落筆自然就多了些許沉穩剛毅。殷逐離的心思卻明顯不在這隸書之上,她靜靜地任他執筆共書,許久才淺笑道:&ldo;師父是男子,自然要講究實韻。逐離是女子,飄逸好看不就行了。&rdo;&ldo;狡辯!&rdo;唐隱語帶薄責,待一頁帖臨完,方鬆了她的手,溫言道:&ldo;這幾日沈小王爺讀書倒是特別用功,這樣下去,不出兩年,定能有所建樹。&rdo;殷逐離只覺那溫度隨他的手一併抽離,她擱了筆,取了絲帛將手拭淨,方笑言:&ldo;建樹什麼的倒是不急,不像以前那般頑劣就好。&rdo;唐隱找了書,將要出門,殷逐離喚住他:&ldo;外面天冷,師父不如就在此處看書吧。&rdo;唐隱握了那書卷,微微搖頭:&ldo;你如今已是福祿王妃,不比從前,凡事總該謹慎,你我雖為師徒,終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久了,難免惹人閒話。&rdo;&ldo;人說名士風流,風流名士,師父當真是枉負了風流二字。&rdo;殷逐離笑得十分無奈,&ldo;我讓清婉和翠珠進來侍墨。&rdo;唐隱無話可說,這才在桌前坐下來。唐隱看書的時候很專注,不喜外人打擾,但殷逐離於他而言是個例外。殷逐離命人溫了酒,做了幾樣他喜歡的小菜,就在暖閣與他對酌。窗外千頃歲寒,窗內暖意融融。唐隱喜歡清淡的飲食,桌上也就做了清蒸鱸魚、豆腐羹、白果蝦仁,再配了三樣時蔬。殷逐離與他緊挨著坐了,挾了塊魚給他,他喝了口酒,笑著搖頭:&ldo;跟你在一起哪看得了書。&rdo;殷逐離挨著他,語帶淺笑:&ldo;書隨時都可以看啊,放在那裡又不會跑。&rdo;唐隱敲了她一個爆粟子:&ldo;就是因為這種想法,你才十八般武藝樣樣不精。&rdo;見二人姿態親暱,清婉喚了翠珠:&ldo;還差一道主菜,妹妹去廚房催催吧。&rdo;翠珠和巧雲是何太妃賜給沈庭蛟的丫頭,何太妃原來的意思是待沈小王爺迎娶正妃之後就收她二人做妾室的。但殷逐離勢大,她入主福祿王府之後,便是王府的日常開銷也都是郝大總管在打理,何太妃都說不上話,這整個王府自然就只有她作主了。二女不好提及,在她面前也不敢放肆,但對其他人卻是不怎麼服貼的。此時翠珠雖心中嘀咕,但還是下去了。清婉是殷逐離帶過來的丫頭,殷逐離不慣讓人伺候,身邊的丫頭本就不多,這次出嫁也只帶了她和天心兩個伶俐些的過來。她對殷逐離的心思喜好拿捏得準,此時便退到門邊,對二人的話皆不聽不聞。在唐隱跟前的時日總是過得特別快,一個下午的時光轉瞬便消磨殆盡,唐隱夜間仍回殷家大宅,他堅持不住在王府,殷逐離送他出門,也不強留。倒是回來時遇見何簡,仍是自己同自己下棋。殷逐離在棋枰一邊坐下來,笑意盈盈:&ldo;先生獨弈無趣,逐離厚著臉皮湊個角!&rdo;何簡將白子棋筒遞給她,狀似不經意地道:&ldo;宮中有傳聞,昨日五爺因大不敬被下獄,夜間竟然暴病身亡了。&rdo;殷逐離微怔,片刻後又淡然,仔細觀察棋局後,落子緊氣,良久方淺嘆:&ldo;可惜了。當初殷某還曾肖想過他一陣的。&rdo;何簡本來神色凝重,聽得這句話卻忍不住哧笑:&ldo;王妃,消遣逝者,太不厚道了吧?&rdo;殷逐離倒是一臉正色:&ldo;先生如何覺得我在說笑?&rdo;何簡抬頭與她對視,她神色鄭重,&ldo;我曾想過,如果王上夠聰明,他必然會將我許給五爺。想不到他竟然走了一步下下之策。&rdo;何簡眸色微沉,低頭觀棋:&ldo;王妃此言何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