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日出時,雲嬈體內的毒終於慢慢平息了下來。重傷兼毒發泡了一夜冰水,雲嬈整個面色已是一片死灰,整個人看著僅存一口餘息,有氣無力地趴在他的胸前,甚至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已沒有。安子淵顫抖著手,拉起她的手,想要替她把脈。手腕剛被執起,目光隨意一移,安子淵面色遽變蒼白如紙的手腕上,一道猙獰的紅線已從手心蔓延著爬到了手腕處。他驚懼地望向她,她頭一歪,身子已軟了下去39雲嬈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外面天色已黑,身上的溼衣已被換下,傷口也已被處理過,剛睜眼便瞧見安子淵。他正垂眸盯著她的手腕,面色很淡,卻又似是很凝重,甚至還藏著什麼,依然是她看不懂的神色,眼瞼半斂著,她只瞧得清他濃密的睫毛在眼眶下落下的陰影。他並未抬頭看她,只是緊緊盯著她的手腕,一隻手輕釦著那處。她垂眸往手腕處望了眼,果不其然,白皙的手腕上,那道原已消失的猙獰紅線已經悄然從掌心蔓延到了手腕處。&ldo;中毒多久了?&rdo;他神色未動,眼皮未動,依然緊盯著那道猙獰的紅線,安子淵問道,聲音低淺沙啞。雲嬈抿了抿唇,沒有抽回手,只是低聲應道,&ldo;十年。&rdo;他輕握著她手腕的手倏地一緊,黑眸也倏地望向她。雲嬈垂下眼眸,避開他的視線,以著極其平靜的聲音道,&ldo;當年我墜下懸崖被蕭潤所救,他把我帶回了幽冥教,我那時傷得太嚴重,元氣大傷,身體已很難再復原,即便能痊癒也是撐不了幾年的。那時前任教主夫人因為誤食赤曼羅中了毒,早產生下蕭夢芸,教主夫人毒發不治身亡,蕭夢芸生來便攜帶了赤曼羅之毒,前任教主多方求醫均找不到解藥,自己也研製不出來,又不忍心在自己女兒身上試驗,看我體質與蕭夢芸相似,都是午夜陰時出生,年紀也相差無幾,大概想著反正我也沒幾年可活了,這麼活著也是可惜,也就拿我來試毒。讓蕭潤給我餵食了赤曼羅的毒,每天給我不同的解藥或是毒藥,想要藉此尋找最適合的解藥。可惜……&rdo;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個笑,有些自嘲,&ldo;他們花了十年時間還是沒辦法找到真正的解藥。&rdo;他握著她手腕的手越發緊,甚至有一絲顫抖。&ldo;為什麼不告訴我?&rdo;安子淵問,聲音比剛才還低啞了幾分。雲嬈抬眸,&ldo;告訴你你有辦法解毒嗎?還是,你會放棄蘇染先救我?&rdo;他的眸色一深,輕抿著唇,凝著她沒有說話。雲嬈垂下眼眸,&ldo;抱歉,我沒有質問你的意思,我本來就活不了,你先救蘇染是對的,我只是不該寄希望於你而已。&rdo;手微微一動,想要抽回,卻動不了,他握著她握得緊。&ldo;對不起!&rdo;他啞聲開口,艱澀得連他都覺得蒼白,無論如何,他都該先救她,他該先救她的,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若是他先救了她,她便不會遭受這些苦痛。他保全了他的家人,卻給她帶來了滅頂的傷害。他唯一愛上的女子,唯一想要攜手共度的女子,卻被他親手推向了死亡深淵。這麼多年來,她一個人是如何撐過來的?那日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手從她面前擦過,又是怎樣的絕望?想到昨夜她縮在被窩裡哭得幾乎背氣,毒發時伸向碎瓷的手,那時她是不願再活下去了吧?握著她手腕的手用力極大,卻又小心地避免捏痛她,白皙的肌膚上青筋隱隱浮現,似是極力壓抑著心底的情緒。他望向她,聲音低啞,&ldo;它出現多久了?&rdo;拇指指腹摩挲著那道猙獰紅絲。雲嬈往那處望了眼,&ldo;月餘了,我離開京城那日早上出現的。&rdo;只是偶爾又會莫名消失不見而已。他握著她的手腕緊了緊,&ldo;雲嬈,多撐些日子,在我找到解藥前好好活下去。&rdo;雲嬈抿了抿唇,沒有應他。他握著她的手腕加了幾分力氣,讓她有些疼,不得不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ldo;安公子,我活不活得下去對你就這麼重要嗎?&rdo;雲嬈望向他,輕問。他輕輕點頭,而後自己也覺得諷刺,那日向謹妃的劍若是刺偏一點或是蕭潤的掌風收手不及,她便已活不過那日,終究是太過自信。雲嬈也不自覺地笑了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