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戰那時候坐著飛機上天了,靠窗的座位。元旦前夜萬家燈火,喜氣洋洋,就只有他是孤家寡人可憐見兒的,眼瞧著京城的大地籠罩了繁密的燈光逐漸遠去,自家小程警官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正眼看看他,放下架子,伸出手再給一個機會? 他一進候機大廳就關掉了手機,確實有些心灰意冷,因此完全不知道程宇竟然一路追到了機場,看著他起飛。羅戰每回跟程宇面前暴躁滋毛兒發完一通火,倆小時之後鐵定後悔。他知道程宇這人要面子,性格要強,求著哄著可能還有一線生機,真要是徹底撕下溫良偽善的面具赤果果地威脅對方,你跟不跟我?你敢不跟我?!你這輩子必須得跟我你不跟我老子纏死你你以後結了婚我也攪黃你!……程宇這人吃這套威脅嗎?這樣兒哭天搶地打滾倒立地折騰,在小程警官面前有用嗎?自己這一扭臉跑了,找地方療傷去了,程宇萬一火兒了怎麼辦,倆人就此一拍兩散玩兒完了怎麼辦?羅戰一落地就開始後悔,在上海待了三天,開始抓耳撓腮刮心掏肺地想回北京。他那時候跟程宇告白,交底兒,說要去南方一陣子,純屬出於賭氣,男子漢老爺們兒的自尊心玻璃心作祟。死纏爛打長途奔襲的忍耐力到達某個極點閾值,就節外生出破罐破摔的潑皮無賴心理,心想程宇你不心疼我,你竟然不愛我,對我沒感情,你還埋汰我,你敢瞧不起我,那我也不陪你玩兒了,老子跑路了!!!跑路出來才察覺到鬱悶,在程宇身邊兒至少每天還能瞧見個大活人,即使做不成相好的,倆人做鐵哥們兒也挺親密挺舒心,這一跑出來,真是啥啥的都他媽的沒戲了!徹底傻得蓋冒兒了!要給程宇打個電話嗎?發個簡訊嗎?再服個軟,認個錯,賣個萌,搖個尾巴嗎?可是自個兒當著人家的面兒,牛掰哄哄特有尊嚴地說,&ldo;老子以後再也不糾纏你了&rdo;,羅戰覺得他腆著這張皮糙肉厚的老臉,在程宇面前是徹底一個沒信用沒自尊的。苦苦捱了幾天,在賓館裡住著茶不思飯不想得,羅戰實在熬不住,蔫兒不唧唧打道回府了。當然,表面上的理由,是他手下一群小弟恨不得揮著綵球扭著秧歌得,求著他回來,戰哥啊,咱這新館子趕在春節前馬上就要開張啦,您好歹回來壓個陣、剪個彩啊!羅戰下了飛機,進城之前,想起有個事兒還沒辦妥,於是順道兒往東,去了一趟順義郊區某戒毒所。竇容這次進局子,在派出所拘留幾天之後,直接押到強制戒毒所,關起來了。羅戰還沒去瞧過這人,自己於情於理,就當是朋友一場,也該去看看這人現在混得怎麼樣了。豌豆蓉兒的頭髮剃得很短,穿著乾乾淨淨的改造犯制服,走路仍然扭著屁股,眼角顧盼神飛,走一路飛一路的眼兒,跟身旁倆戒毒警察唧唧咕咕,有說有笑的。&ldo;戰哥,哥‐‐&rdo;&ldo;哥你真好,你還記得來看我……&rdo;豌豆蓉兒叫&ldo;哥&rdo;的時候拖著長長的尾音兒,坐到會客室裡,門口倆警察監督著,還不收斂,說話尖聲尖氣的。人和人真是天壤之別,有些人天生就是屬兔子的。羅戰瞧著豌豆蓉兒那樣兒,也想樂,心裡想著咱家小程警官啥時候也能在他面前扭個捏、撒個嬌啊?……轉念一想還是算了,程宇捏著嗓子撒嬌裝二尾子,那叫個什麼變異妖孽物種?那就不是他喜歡的那個程宇了!羅戰跟竇容說:&ldo;豌豆蓉兒,哥就是來瞧瞧你,這毒戒怎麼樣了?&rdo;豌豆蓉兒一撇嘴:&ldo;正戒著呢嘛。&rdo;羅戰說:&ldo;看在我哥以前跟你好過的份兒上,他現在顧不上你了,我不會不管你,你有啥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這戒毒所裡的警察對你好麼,沒折騰你吧?&rdo;豌豆蓉兒小嘴一抿,笑說:&ldo;小警察對我好著呢,從來不打我罵我,都護著我。&rdo;羅戰挑眉:&ldo;真的假的啊?&rdo;豌豆蓉兒表情特得意,一張嫩臉特嫵媚:&ldo;那可不麼,吃飯給我帶小灶兒,人家都洗冷水澡,就我能洗到熱水澡……我毒癮犯了他們也不打我,哪捨得打我嘛……&rdo;羅戰嗓子眼兒發癢,心裡罵我操,這小二逼媽的進來沒幾天,又勾搭上好幾個吧?看來是自己多慮了,人家小日子過得滋潤著呢!豌豆蓉兒暗暗丟擲個媚眼兒:&ldo;戰哥你真有人情味兒,你比強哥對我還好呢……&rdo;羅戰哼了一聲:&ldo;你甭介,我可消受不起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