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只是微微一遲疑,腦海裡閃過某個穿黑色大衣的寬闊身影,眼底突然一熱,於是很肯定地點頭:&ldo;有了。&rdo; 林丹丹的笑容僵在嘴角,分明含了幾分失落,勉強笑道:&ldo;那,什麼時候能恭喜你啊,請我喝喜酒啊?&rdo;程宇自嘲地笑笑,沒有接茬兒。喜酒什麼的……跟羅戰那傢伙嗎?熱鬧哄哄的紅袍婚紗喜宴場面,在程宇的腦袋裡驀然與羅戰那廝氣焰囂張沒羞無恥的一張大臉重合在一起,效果無比的潑辣驚悚!這種&ldo;媳婦&rdo;能拖出來見人嗎,想嚇死熟人嗎?饒是程宇這種心理素質一貫冷酷穩健的人都有點兒受不了了!程宇對林丹丹揮揮手,掉頭跑走了,沒注意這姑娘在他轉頭的一瞬間、凝聚在眼底溼漉漉的難過與留戀。程宇現如今腦子裡哪還顧得上別人?什麼林丹丹,什麼葉雨桐,他已經回過味兒來了,談物件這回事兒,根本不在於對方究竟人有多麼好,什麼樣的家庭出身,有沒有案底,工資職位五險一金……歸根結底仍是在於倆人合適不合適,三觀是否合拍,能把他時時刻刻擱在心坎上惦記著愛護著,卻又能撒出鷹去寬容地放開手讓他做喜歡的事業。程宇覺得羅戰呲得他的話一點兒沒錯。就自己這麼個內向冷淡的脾氣,沉悶無聊的性格,幹起工作打了雞血不要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生活狀態,也就只有羅戰那號兒人能受得了他,能忍耐他,寵著他,包容他,不嫌棄他!如果羅戰是個姑娘,倆人之間還需要一絲一毫的進退盤桓嗎?不需要。程宇知曉自己情感天平的方向,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跟羅戰在一起,從一開始!可是如果羅戰忒麼的真是個姑娘……整天唧唧歪歪纏著他陪吃飯陪逛街陪丈母孃,出錢出房出聘禮,倆人估計還是成不了好事兒。程宇甚至不知道羅戰坐的是哪一趟航班,哪個航空公司。長長的候機大廳,二十幾個登機口,無數趟直飛轉飛上海的航班,程宇一家一家地找,一家一家地問。如果是羅戰來尋人,以這廝的厚臉皮和不管不顧的性子,八成兒就直接把機場的廣播電臺劫持了,在大喇叭裡嚎叫程宇的名字。可是程宇畢竟存著身份的敏感顧慮,不便聲張,只能悄悄地問。&ldo;你們公司有一趟八點鐘飛上海的對嗎?飛機上有個叫羅戰的嗎?&rdo;&ldo;我是警察,辦案的,麻煩你幫我查一下這趟飛機,有個叫羅戰的乘客嗎?他登機了嗎?&rdo;他想要攔著羅戰,別走,別離開他。他想跟羅戰說,你對我表白的那番話,我都聽明白了,說我不感動是假的,說我對你沒動過情是扯的,說咱倆那晚酒後亂性我沒有爽到沒惦記著回床再搞一趟,那純粹是蒙人的!我以前對你不夠用心,是我弄岔了,現在我想跟你在一塊兒,至少咱倆先試試在一起談戀愛過日子的感覺,成嗎?某個登機口,空姐地勤在電腦上噼裡啪啦地查,說:&ldo;是有一位叫羅戰的旅客,商務艙第三排靠窗的座位。&rdo;程宇兩眼放光:&ldo;麻煩您讓他下飛機,就說有個警察找他!&rdo;空姐遺憾地說:&ldo;警官同志對不起啊,您來晚了啊,飛機已經上跑道了下不來了啊。&rdo;程宇:&ldo;……晚了?&rdo;空姐還挺警覺的:&ldo;警官同志您要抓嫌疑犯嗎?這人有攻擊性危險性嗎?攜帶武器或者易燃爆炸物品了嗎?需要我們緊急召回這趟航班、馬上疏散旅客嗎?!&rdo;程宇默默地搖頭,一隻手狠狠地砸向櫃檯桌子。他站在候機大廳的落地玻璃窗前,眼睜睜看著那架飛機逐漸加速衝出跑道,緩緩飛上天空,在漆黑濃重的夜色裡迅速消失……程宇那時懊悔極了,不知道羅戰是不是生氣了,對自己的慢性子灰心失望了,再也不回來找他了。黑漆漆的夜,警車孤零零地趴在機場高速路邊兒。他坐在車裡,開著車窗,呼呼地吹著冷風,兩隻手狠狠地搓臉,非常難受。感情到了那份兒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羅戰前腳兒剛走,程宇已經想這個混蛋想得搜腸刮肚。這人在身邊兒的時候經常礙手礙腳,賴皮賴臉,煩人得要命,可是有一天忽然就不見了,程宇覺得他現在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了。多年來按部就班的一條生活軌道,一夜之間恍然變成個豆腐渣工程,只剩下一副空洞的軀殼兒,填充的都是廢料,沒有血沒有肉,沒有心也沒有感情……愛不在身邊兒的元旦之夜,怎麼感覺眼前這日子就跟要塌方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