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的人結結巴巴,帶著哭腔兒:&ldo;老闆,我們這、這,也出事兒了,貨、貨……&rdo;侯一群問:&ldo;你們出什麼事兒?&rdo;電話裡的人說:&ldo;龍首丟了,就剛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們都盯著的,可是真找不見影兒了……老闆,我們,怎麼辦……&rdo;侯一群大驚失色,張著大嘴說不出話。丟了……丟了?!他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變青,直到徹底黑麵,表情陰冷。下屬在電話裡問:&ldo;老闆,要不要報警?&rdo;侯一群破口大罵:&ldo;報你媽了個逼的警!報警讓所有人都知道掛拍那東西是假的,真的讓老子弄丟了嗎?!你們個廢物。&rdo;侯一群腦子可也不笨,真貨轉瞬之間不翼而飛,就是被盜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一出局,他在臺前算計別人,有人也在背後算計他。半小時前拍賣會場電光四射煙塵漫天,根本就不是意外,有人同時毀掉假龍首,盜走真龍首,順便再把他陰一把,讓他這個中間人到手的利潤飛了,還跟著丟臉、坐蠟;而且還不能報警,不敢聲張,結結實實吃了個悶虧。侯一群氣急敗壞,茫然四顧,一眼瞅見停車場對面另一輛救護車旁邊站的人。呂詩詩披頭散髮,臉上妝都花了,頂著一對大熊貓眼兒,裙襬凌亂,勉強挺著胸脯維持風度,跟她的經紀人和助理訴苦。霍歡歡也在不遠處。她的禮服裙襬短,腿腳又靈,關鍵時候逃得特別快,早跑出來了。這會兒,霍歡歡和她助理正站在君悅飯店大樓門前,霍歡歡身披羽絨服,重新整理好髮型,補妝,塗上紅色唇膏,以冒出濃煙的頂樓為背景,擺拍各種姿勢,準備第一時間往國內發圖片。最悽慘的就是楚二公子,孤零零被甩在路邊。楚二少在皺巴的襯衫長褲外裹了一層毛毯,臉上帶傷,鼻子裡還塞著兩粒棉花球,瑟縮地站在馬路牙子上,接受兩名警員的例行問詢。這人本來就瘦骨伶仃一副小樣兒,這麼縮著,更顯得弱質、狼狽。侯一群遙遙地盯著楚珣,哼了一聲,目光鄙夷,姓楚的顯然也沒撈著好,瞧那個衰樣兒。他心裡對楚珣有三分忌憚,嫌這人總是晃來晃去的礙眼,又有七分不屑,姓楚的也不過如此,仗著一張耐看的小白臉兒,靠臉吃飯,嘴巴又甜,特會來事兒,整天跟女人混在一處,左勾右抱,花花公子一個,其實沒什麼本事。 他眼光掠過楚珣時,心裡偶然一動,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誰敢在背後算計侯爺,陰了老子。侯爺捏死他。侯一群往復掃了一圈兒,視線重又轉回到楚珣身上,眯起眼睛,上下端詳。那略顯蒼白的瘦臉,小細腰,一雙長腿,長得確實不賴,很夠味兒……侯公子輕笑,下意識舔舔嘴唇,覺得楚小二也挺有意思。 楚珣在街邊吹了一會兒冷風,灰頭土臉,兩腿發軟,最後是讓警局的人開車送回下榻酒店。他自己住在市中心不遠的希爾頓,百十來年曆史的老飯店,走廊幽靜,轉角牆上裝飾著黃銅色的雕塑壁燈。他一步跨進房門,毛毯從肩膀滑落,背靠著門,兩腿發軟,緩緩地彎下腰,雙手捂臉,終於長吁出一口氣。真的很累。楚珣蹲下去,坐到地毯上,兩腿大敞,靠在門邊呆坐了一會兒,身體四肢極度疲乏,疼痛。他強撐著站起來,連門廊和客廳大燈都沒開,徑直進了洗手間,開啟牆上小燈,鏡子裡映出自己的臉。 他把鼻孔裡帶血的棉球扔掉,毛巾蘸著溫水,洗了好幾遍臉,到處聞一聞,仍然覺著自己手上身上一股子濃重的腥味兒,讓人淋了一頭狗血的憤懣。昏暗的門廊傳出聲響。楚珣伸脖子照著鏡子,襯衫前胸敞開,察看肩膀上的小傷口,頭都沒回,用眼尾餘光掃了一眼。有人從外面用工具輕輕撥動門鎖,啪嗒的輕響,鎖頭轉開。高高瘦瘦的一襲黑影閃了進來,房門迅速闔攏。 楚珣沒回頭,也沒搭理,繼續仰著下巴照他的胸膛和肩膀,脖子一百八十度繞環。黑影也沒出聲兒,默默地進屋,腳步極輕,沒有開燈。肩上扛一把長槍,槍管修直,模糊的光影打在牆上,人與槍彷彿合二為一,同樣的瘦削、筆直、冷酷、鋒利,周身捎進來深夜的一縷寒氣。影子在黑暗中身體貼著牆,把整個房間,每一面牆,每一處角落,每一件傢俱,吊燈,檯燈,床頭櫃,床下,仔仔細細親手摸排一遍;甚至踩上沙發扶手,攀在牆上,摸察房間四角天花板的接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