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奶奶見善桐留神打量這三位太太,便笑著和她咬耳朵。&ldo;我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想從這當孃的臉上看出女兒的長相?依我說,你這倒是想當然了,女兒像爹的多,這三家幾位嫡小姐,倒是都和娘生得不像。&rdo;善桐和四少奶奶都是和氣人,彼此又沒有什麼利益上的衝突,當然說得開心投契。雖然才第二次見面,但已經相當熟稔,聽四少奶奶這樣說,她就笑了,&ldo;我也許就是白看著玩玩呢,其實長相都無所謂,我叔叔嬸嬸都覺得呀,這最要緊的還是做派手段,你心裡最明白啦,當家主母,靠的可不是姿色,是實打實的本事呢。&rdo;四少奶奶掃了這幾位太太一眼,待要說什麼,又忍住了輕聲笑道,&ldo;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改日我們一道出去上香,我再仔細和你談吧。不過要我說呢,這三家的閨女也都是個頂個的大家閨秀,哪一個都是宗婦的材料,只是性格各有不同罷了。你要選,還是選門第比選人更著緊呢。&rdo;她又禁不住撇了撇唇,望著吳太太有幾分不屑地道,&ldo;就好比說吳家,人人看著他們熱鬧,其實我覺得他們最傻了。和焦閣老鬧了這麼多年生分,在尚書位置上憋了十年,一口氣就是上不來不能入閣。連我公公都進去了,他還就差那麼一步。現在好容易有了個機會,自己又不知道把握,進門來就只知道聽戲……&rdo;這聲音很輕,可善桐聽在耳中卻覺得意味極深,她回味了半晌,才輕輕地道,&ldo;話也不能這麼說,人人有自己的盤算嘛。吳尚書今年五十歲不到的人,也許還不著急往上走呢……有的人就是不想著進步,只是守成也就滿足了嘛。&rdo;四少奶奶眼神一閃,含笑點了點頭,不多說什麼了。善桐也望著她笑了笑,又指著庭院裡一株白桃花道,&ldo;這是哪裡的品種,尋常在西北倒沒看見呢。&rdo;一時四少奶奶別過頭去倒沒有看到,善桐卻看得真真的‐‐吳太太本來正聽戲呢,也不知怎麼,就忽然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對善桐笑了笑,這才又合上了眼,細細地隨著節拍敲打起了扶手。善桐怔了一怔,再左右一看,忽然間,似乎連那兩對相談甚歡的貴婦人,在她眼裡的形象都已經有了轉變:這已經不像是西北了,話家常就只是話家常,這群京城貴婦的一顰一笑,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劍,言笑殷殷間,說不定彼此已經是你來我往,不知過了幾招。226、揭盅 閣老太太的確是花了心思下去的,這春合班唱的戲‐‐雖說善桐心不在焉,但也覺出了好來。她聽慣了蒼涼激越的秦腔,這軟綿綿的崑曲聽著倒很有新鮮感,和四少奶奶又說了幾句話,便學吳太太,拉著四少奶奶只是說戲,四少奶奶也是精通的,便順著她的話和她說些京中有名的戲班子。&ldo;說到崑曲,那肯定是春合班再沒說的了,越劇是鳳凰儀,可我們本土戲,總歸還是麒麟班唱得最好。&rdo;四少奶奶笑著說,&ldo;多少官太太都是崔子秀的戲迷,一般人家的小姐,有的做夢,夢裡還喊著崔子秀的名字呢。一般這戲班子,總是旦角最出彩,可麒麟班是倒過個了,哪個旦角能和崔子秀配上一齣戲,那可就是他們家的當家花旦了。&rdo;善桐還沒說什麼,秦太太已道,&ldo;就因為這樣,我們家是從不讓麒麟班進門的,就是一道出去,我也不許閨女看男班戲。非禮勿視,現在京中懂得這個規矩的人家是越來越少了,奈何風氣如此,也只得這樣吧。&rdo;雖說秦老爺年前剛高升了吏部尚書,是幾乎可以和閣老分庭抗禮,地位超然的天官。但秦太太打扮得還是很樸素,半點都沒趕京裡的潮流,和善桃外祖母、舅母不一樣,這份樸素是真樸素:就是善桐都可以看出來,她身上這條裙子,在西北都已經是五六年流行的花色,在京城就更別提了。可饒是如此,在場眾人對她也都是客客氣氣的,沒有一絲不敬。她這一開口呢,善桐心底明白了:這是自己大伯母一般的人物,雖也不少心機,可什麼事都是闆闆正正的,叫別人挑不出禮來。這樣的人朋友雖然不多,但卻也一向很受到大家的尊敬。&ldo;您們家的家教,那是不用說的嚴謹了。&rdo;鄭太太也笑道,&ldo;我們家就沒這些個講究,幾個老閨女看看戲倒都起身走了,她們性子一個賽一個地古怪,誰也不喜歡看戲。倒是幾個姨娘攢頭攢腦的,老藉口服侍我進來偷聽。一得閒,就慫恿著我叫戲班子進來唱戲。&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