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們沒有多久就談起兒女們的婚事，四少奶奶便和善桐坐在下首，抱著大妞妞逗她，大妞妞倒不大喜歡她，肥嘟嘟的小臉蛋一抽一抽的，身體直往善桐身上扭，四少奶奶看了便笑道，&ldo;好大的脾氣，你親我一口，我就放開你。&rdo;大妞妞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四少奶奶，竟似乎若有所悟，不再排斥四少奶奶的接近，而是把嘴貼向四少奶奶，嘴唇上還淌著亮晶晶的口水呢。大太太看見，喜得笑道，&ldo;真是聰明！瑞雲你也加把勁，快些生個男孩兒，我們把大妞妞說進家裡，做個媳婦兒算了。&rdo;這還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大家都沒當真，孫夫人倒是想起來問桂太太，&ldo;世嬸家裡幾位少將軍，只怕也都婚配了吧？&rdo;這閣老太太辦事，也的確是有風格的，今天請來的三個陪客，秦太太鄭太太吳太太，家裡都是有適齡女兒正待嫁的，根本這一次聚會幾乎就是為了幫桂太太介紹未來親家辦的，因此這三位太太倒是一個都不好搭話茬，還是孫夫人出面搭橋。桂太太忙含笑道，&ldo;老大老三都說了，老二因是宗子，難免慎重些，可不就耽擱了。&rdo;閣老太太也笑道，&ldo;我是見過他的，真是一表人才，辦事也穩當得很。我看桂太太也不是眼界高，西北能配得上你們家門第的，也的確是少之又少了。&rdo;京城貴婦，做事都是不緊不慢的，雖然三位官太太都有幾分若有所思，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也無人接上這個話茬。吳太太便笑道，&ldo;說起來，您難得做東，我今日可不客氣了，您們家裡自己不養小戲，想必是叫了有班吧？都知道我是戲迷，今日人少，可要痛快一聽了。&rdo;真是一個圈子一個圈子習氣，就是這麼百十戶最頂尖的人家，文臣和勳戚的做派就大不一樣了，文臣府邸裡便很少有豢養小戲的，似乎平時沒事也不大叫戲班子來唱。倒是要比勳戚圈子裡那糜爛得快臭了的風氣好得多了，按說吳尚書乃是世代累宦之家，現又管著官府的錢袋子‐‐戶部，家裡也不是養不起小戲，但看吳太太的做派，倒是要比林夫人都更樸素一些，就是神色間的傲慢，那是一脈相承，幾乎是一個模子裡脫出來的。&ldo;是請了春合班來，唱幾齣拿手的崑曲吧。&rdo;閣老太太也就隨口一答，&ldo;你有什麼愛聽的戲，快先想好了，等桂太太點了，便讓你點。&rdo;吳太太很給面子，頓時驚呼起來，&ldo;春合班楊太太都定得到？我前兒小生日，我們家老爺知道我愛聽戲，派人過去叫時，說是接下來小兩個月全訂滿了，要約得往後排。我又不耐煩等，也沒這個心思耍威風，可不就只有怏怏抱憾了？&rdo;孫夫人和秦太太、閣老太太相視一笑，卻是鄭太太笑道，&ldo;傻妹妹，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春合班憑什麼紅？還不是因為皇后娘娘喜歡，時常叫進去唱著聽？別人的面子壯著膽子也還是能駁一駁，甚至連孫夫人的面子都敢駁，楊太太的面子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駁回的了。&rdo;這恭維人都恭維得這麼委婉曲折，善桐心中不禁歎服，也忙學習這一搭一唱的說話技巧。桂太太含笑不說話，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倒是閣老太太顯然大悅，微微一笑，才半帶著嗔怪地道。&ldo;說什麼面子不面子的，也是我約得早。&rdo;她又垂下頭去，徐徐地梳理著荷包上的流蘇邊兒，&ldo;咱們可不是那一位，就憑著那天大的面子在京城行走，沒那麼厚的臉面。&rdo;眾人都笑了，四少奶奶見桂家婆媳若有所思，便捉狹地一笑，輕聲衝善桐解釋，&ldo;這說的就是牛家那位……&rdo;善桐不禁恍然大悟：皇后和牛淑妃不合，太后和太妃不合，這孫家和許家又都是楊家的姻親，牛楊兩太太且又互相看不順眼。閣老太太對固然本來對她有一定移情作用，恐怕今天如此和顏悅色，甚至令人有春風拂面之感，還是因為桂太太在林家和牛太太鬧了彆扭。果然，今天的閣老太太興致似乎格外高昂，眾人吃過飯，到了後院聽戲時，她就親熱地拉著桂太太喁喁私語，也不知說些什麼。四少奶奶和善桐坐在一處說話，彼此倒都覺得很聊得來，秦太太、鄭太太坐在一處說話‐‐看得出，這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兩人話不多，但偶然飄來一兩句，也都是知心口氣。吳太太一個人光顧著聽戲，聽得笑眯眯得搖頭晃腦，也很是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