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方才經過天下第一攤時,老闆收了黑甲軍的麵粉,送了他們一盒糯米果子,牧磬便開啟食盒,將糯米果子分給那老婦人吃。&ldo;她家被淹了。&rdo;武獨說,&ldo;得讓黑甲軍儘快帶她去高地先住下,不要帶著她走。&rdo;&ldo;你是鮮卑人?&rdo;段嶺端詳那老婦人,從口音上約略分辨出她說的是鮮卑話,鮮卑語他只能聽懂一點點,包括&ldo;謝&rdo;和&ldo;來&rdo;等簡單的字眼,卻不太會說。昌流君不認識般地打量段嶺,說:&ldo;你究竟會說幾種話?&rdo;&ldo;從前跟我爹走南闖北的。&rdo;段嶺笑道,&ldo;大概都會一點。&rdo;出得開闊地時,一塊舢板劃過,站在舢板上那人身材修長,迎風而立,揹著一把劍,正是郎俊俠。段嶺無意中與郎俊俠打了個照面,下意識地要退後,武獨卻一手搭在段嶺肩上,讓他站直了身體。&ldo;烏洛侯穆!&rdo;牧磬喊道。郎俊俠朝他們遙遙一拱手,吩咐手下幾句,舢板便朝他們靠近,郎俊俠朝那老婦人說了句鮮卑語,老婦人便遙遙作答,笑逐顏開。&ldo;他說什麼?&rdo;武獨朝段嶺問。&ldo;我來接你。&rdo;段嶺低聲說,&ldo;換個地方,淹大水了。&rdo;&ldo;謝謝你們。&rdo;郎俊俠面不改色道,上前躬身,伸出手,老婦人便朝段嶺等人點頭,握著郎俊俠的手,郎俊俠將她背起來,背到舢板上,離開時回身一瞥段嶺。一船一舢板錯開,各自離去,段嶺心中忽有股莫名滋味,礙著昌流君與牧磬在,不好多問。片刻後,他們來到與黑甲軍約好的地方,大夥兒都把糧食派完了,雖不多,但至少能支撐今日的燃眉之急。&ldo;咱們就在這裡分頭吧。&rdo;段嶺朝牧磬說,&ldo;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再四處看看,有能救的就救。&rdo;牧磬便與段嶺約了酉時回府去用晚飯,他與昌流君上了另一條船,各自再分開。只剩下武獨與段嶺二人,武獨撐著船,劃過波瀾不驚的水面,出得城門時,漫到城牆上的江水已不如城中裹著黃泥般水面渾濁,而是呈現出綠色。段嶺這時方朝武獨問:&ldo;那位婆婆是誰?&rdo;&ldo;他的族人。&rdo;武獨答道,&ldo;一個鮮卑人,你看,那兒有條狗,要救麼?&rdo;江面上一點白,載浮載沉的,居然是條不住撲騰的白狗,段嶺朝它吹了聲口哨,那狗便朝他們游過來,上船後抖了段嶺與武獨一身水,武獨罵了句,抬腳要把它踢回江裡去,白狗連忙躲到段嶺身後,伸著舌頭,抬頭看武獨。一條落水狗,段嶺拍拍它的頭,狗便識趣地趴下來,窩在段嶺身邊。船上停著幾隻鳥兒,甲板角落還有一隻貓、兩隻兔子,都是沿途順手救下來的,晚上送回丞相府去。武獨盤膝坐下,想了想,說:&ldo;她叫費連氏,她的女兒,曾經與烏洛侯穆有過婚約,當年趙奎將軍派人去烏洛侯穆的故鄉,在村子裡打聽了很久,最後把她帶了回來。&rdo;&ldo;我從來沒聽他提到過。&rdo;段嶺答道。&ldo;趙將軍用費連氏作人質要挾烏洛侯穆。&rdo;武獨朝段嶺說,&ldo;讓他到上京去,取你人頭。&rdo;段嶺想起了在上京時,郎俊俠出現的那一刻。&ldo;後來自然是沒殺成。&rdo;武獨接著道。段嶺點點頭,喃喃道:&ldo;原來是這樣嗎。&rdo;段嶺來不及細想,遠處有人撐著船過來,喊道:&ldo;是什麼人?!搭把手!有大夫嗎?快找個大夫!&rdo;武獨與段嶺同時抬頭望去,不等段嶺吩咐,武獨便將小船划向來人所在的船隻,來人像是江州附近的百姓,船上載著一名身著徵北軍鎧甲計程車兵,鎧甲已破破爛爛,他靠在船邊,似乎病得不輕。&ldo;他怎麼了?&rdo;段嶺問。&ldo;他病了,你是誰?&rdo;來人朝段嶺問道。段嶺忙先上前給士兵把脈,這士兵發起了高燒,神志不清。根據送他來的人轉述,這是一名從北方來的信差,帶來了鄴城的信,事關重大,要呈予皇帝,但這人似乎一路上顛沛流離,又逢江南連日暴雨,受了風寒,便發起了高燒,最後昏了過去。雨停了,江州正式入夏,日光曬在宮門口街外土黃色的洪水上,蟬不知什麼時候叫了起來,令人心煩意亂,東宮裡始終有股潮溼氣味,揮之不去,像是有什麼在裡頭逐漸腐朽,發黴。&ldo;在江州不可能再對他動手。&rdo;郎俊俠說,&ldo;且不說避不避得過武獨與昌流君耳目,你都動不了他。若鋌而走險,陛下必定會起疑,我就是這麼一句話,你若不信,且派影隊出去試試,待到被武獨殺得屍橫遍地,驚動朝野,才正好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