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爐鄉有七座鍛爐,這件事已經二十多年沒變過。
“七座鍛爐”不僅是字面意義上的、實打實存在的七座鍛爐,同時也代表七家作坊。
自打二十年前梅傑裡波爾坦遷爐到熱沃丹,彼得岡察洛夫一躍成為鍛爐鄉首富。
老岡察洛夫有三個兒子長到成年,全是幹活的好手,而老岡察洛夫也很能積攢家業。
父子四人齊上陣,把作坊搞得紅紅火火。
十年前,老岡察洛夫更是不吝重金,從鋼堡請來匠師打造了鍛爐鄉第一具水力鍛錘。
從此之後,他家作坊裡“咚咚噹噹”的聲音就沒停過,其餘作坊更加比不過他家。
老岡察洛夫前年於睡夢中安然離世,目前鍛爐由他的大兒子打理。
除開兄弟三人,岡察洛夫家還有九名助手、學徒,是鍛爐鄉公認的頭號作坊。
鍛爐鄉最小的作坊則是維尼修斯家。
年輕時,保羅維尼修斯也是頂呱呱的鐵匠,手藝比波爾坦還棒。
當年冶鐵,就是波爾坦、維尼修斯、岡察洛夫三人合夥修起第一座冶煉爐。
後來波爾坦遷爐到熱沃丹,保羅維尼修斯則開始酗酒。
老維尼修斯的身體被喝垮、精神也隨之殘碎。五年前他死了,人人都說他是喝酒喝死的。
現在維尼修斯家只剩下小維尼修斯和兩名未成年學徒,勉強支撐著作坊。
得知三位保民官到訪鍛爐鄉,七家作坊的主人都急忙趕來鎮公所迎接。包括岡察洛夫三兄弟,還有小維尼修斯。
作坊主們吃驚地發現:老波爾坦先生居然也來了。
差不多已有十年沒人見過老波爾坦,許多人都說他死了,但就是沒人參加過他的葬禮。
岡察洛夫三兄弟、小維尼修斯等年輕一代的鍛爐主人紛紛來向老波爾坦問好。
波爾坦老了,他的夥伴們也老了,都老得再也幹不動活。
有的人把鍛爐傳給兒子、女婿,有的人的鍛爐被轉手賣掉。
鍛爐主人齊齊換了一茬,現在全是第二代乃至第三代在管事。
溫特斯陪在老鐵匠波爾坦身旁,留心觀察著各個作坊主,尤其是岡察洛夫家。
鍛爐鄉的七位作坊主皆歸屬於一家同業行會,鐵峰郡鐵匠行會。
不僅是他們,其他下級村鎮鐵匠例如狼鎮鐵匠老米沙也都是這家行會的成員。
鐵匠行會的第一任會首自然是老波爾坦,如今名義上的會首是紹沙。
但是紹沙沒有岳父那樣高的威望,他的鍛爐也不在鍛爐鄉,所以鍛爐鄉的鐵匠們都以岡察洛夫家馬首是瞻。
溫特斯坦然自若打量著岡察洛夫三兄弟:老二、老三看模樣都是急性子,大哥倒是很穩重。
至於小維尼修斯這人看起來很疲倦,肩膀和脊背都塌著。而且一晃就過去了,沒給溫特斯留下什麼深刻印象。
溫特斯到鍛爐鄉其實沒什麼正事,就是順路過來瞧一眼。
畢竟鍛爐鄉是郡裡唯一能製造大型鐵器的地方,溫特斯還是蠻好奇的。
他還打算去附近的軍屯村轉一轉,看看秋耕情況。
“閣下,您的冶爐進展如何?”大岡察恭維地笑著,主動來向保民官問候。
岡察洛夫的長子身材高大、臂膀健碩,唯獨眼睛有點小,一笑起來眼睛就看不見了。
聽到大岡察的問題,其他作坊主們都豎起耳朵等著回答。
“我估計是要失敗了。”溫特斯輕笑道。
此話一出,氣氛驟冷。
倒是溫特斯的語氣輕鬆:“問題不大,再來就好。”
大岡察討好道:“我父親總說,越是失敗,我們都等著您成功的訊息。鐵料更便宜,對於我們這些鐵匠而言是天大的好事。我們都等著您成功的訊息。”
“承你吉言。”溫特斯矜持地笑了笑。
作坊主人們也都陪著笑,小小的鎮公所被笑聲填滿。
安德烈站在溫特斯身旁,發出一聲冷哼。
鍛爐鄉的作坊主團體與新政權的關係可以用兩個詞概括:外熱內冷、公事公辦。
對於僅下轄兩個村子的鍛爐鄉而言,七座鍛爐顯然太多。
因此鍛爐鄉產出的鐵器要靠其他村鎮消化,鍛爐鄉也主要生產那些小鐵匠鋪不便製作的大型鐵器。
鍛爐鄉要賣鐵器,溫特斯要買鐵器;
鍛爐鄉害怕“叛軍”痛下殺手,溫特斯也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