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陰陽”“名”“雜”“醫”“縱橫”等,姜恆讀過一卷,便將那捲竹簡從東側拿走,放到西側架子上去。取而代之,擱回東側的,則是一卷卷用細繩扎著的蘆紙文章。
入秋,下過第一場雨後:
“字認得差不多了?”昭夫人居高臨下地說。
耿曙躬身,並未回答,昭夫人扔給耿曙一張絲帛,落在他的腳邊,正是他離開安陽,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走了一年多,惜如性命般帶來的武訣。
耿曙已認了不少字,知道絲帛上的數字——黑劍心訣。
“娘,”姜恆惴惴道,“家裡的書快讀完了,剩申不害的這卷。”
昭夫人轉身,東西架上滿滿的書與文章,距離姜恒生辰,還有一個月。從六歲到九歲差一月,姜恆讀完了百家之學,共一千一百零二篇。每月六篇文章,共作了兩百餘篇文章。
昭夫人冷笑道:“瞧你能耐的,架子下的箱子開啟。”
姜恆開啟了昭夫人所言的箱子,裡頭空空如也,便讓昭夫人看。
昭夫人一時竟無言以對,怔怔看著姜恆。
姜恆自己也有點苦惱,三年來他已習慣了有讀不完的書,就像每日吃飯睡覺般自然,現在讀完了,又要上哪兒找新的去?
昭夫人說:“儒家孔仲尼《論語》起,諸子百家,全部從頭到尾默謄一遍。”
“哦。”姜恆撓撓頭,拿著最後一卷書,“不從《詩》開始麼?”
“靡靡之音,”昭夫人淡然道,“詩三百讀了又有何用?擅精樂藝,不過也是給人當走狗的睜眼瞎罷了。”言畢再瞥耿曙,沉默不語。
院內一陣靜謐,秋風捲起,耿曙拄著劍,低頭讀那絲帛上的字。
忽然,昭夫人在秋風裡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
耿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看昭夫人時,昭夫人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兩人目光相對時,昭夫人眼中竟是帶著憐憫之意。
“為什麼?”昭夫人眉頭微蹙,那不解神色彷彿在看耿曙,又彷彿透過他,在看另一個從未離開的人,低低地說,“學這劍法,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耿曙張了張嘴,沒有回答,昭夫人卻已轉身走了。
深秋時節,滿院落葉,耿曙的劍法已顯得飄逸靈動,一柄二十斤的木劍在他手中,被使得如同樹枝般,揮、挑、點、掃,隨心而動。
“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姜恆無聊地默寫著,已經會背的東西,還要再默寫一次,簡直味同嚼蠟。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耿曙收劍而立,望向書房裡,答道。
“連你都會背了。”姜恆哭笑不得道。
“我來寫。”耿曙很喜歡寫字,只是沒多少機會。姜恆則接過劍,揮了兩下,頗有點站不穩,耿曙與他交換,說:“你就練昨天那一套,劈、刺、撩三招。”
“你怎麼學得這麼快?”姜恆雖不諳武道,卻也能感覺到耿曙的武術進境簡直飛快,這才過了半年,一手劍法已使得似模似樣。
耿曙說:“娘從前就教過我,只是許多東西不大懂,學了就學了,囫圇吞棗。”
“囫圇吞棗,這個成語用得很好。”姜恆扛著劍,試練耿曙教他的三式,耿曙來來去去,只教了他這三招,姜恆雖覺無聊,卻發現這三招要練好了,似乎也挺不錯。
“你原本有副好根基,卻被耽誤了,”昭夫人冷冷道,“學了一身不三不四的未入流武藝,現在居然還挺得意,坐井觀天,當真愚蠢得可以。”
昭夫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前院走廊中,耿曙與姜恆都未察覺,平日裡耿曙幾乎不與昭夫人交談,也從未讓她聽見自己與姜恆說話,昭夫人也不理會兩兄弟說什麼,這下被撞了個正著,耿曙便放下筆,退後,起身,不信任地盯著昭夫人。
姜恆趕緊放下劍,生怕昭夫人發怒。昭夫人卻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又轉身而去,留下滿院秋風。姜恆一臉茫然,與耿曙對視。
當夜,姜恆剛睡著不久,榻畔耿曙卻搖了他幾下。
“快醒醒,”耿曙道,“有人來了。”
姜恆榻上未換冬被,連日陰雨,衛婆也沒等到曬被的好時候,深秋幾場雨下過便覺寒涼,他正縮成一團,被叫醒了,迷迷糊糊道:“什麼?”
“起來,”耿曙說,“你家來人了。”
姜恆揉揉眼,說:“好睏,大半夜的,睡吧……”
姜恆拉著耿曙,要讓他上榻來睡,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