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最快更新 [aishu55.cc]
入夜時,耿曙過來催道:“衛婆讓你去吃飯。”
姜恆難過地爬起來,到得堂屋去,昭夫人未曾出現,姜恆自己用了晚飯,悲傷消了近半,想去找母親說說話,但哭都哭了,總不好現在當作沒事人似的,便依舊哀哀慼戚地回了房。
二更時,有人從背後推了推他,姜恆正面朝牆躺著,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耿曙的聲音卻道:“起來,給你的。”
姜恆轉身,忽見耿曙手裡拿著一串油炸果子,驚異道:“哪兒來的?”
耿曙道:“少廢話,你不是想吃?”
姜恆:“你偷偷出去了?哪兒來的錢?”
“老闆給我的。”耿曙說。
姜恆面現懷疑神色,耿曙一想便知,當即火了,說:“你當我偷的?我從來不撒謊,老闆賣不完,這串就給了我,不要算了!”
耿曙正要扔了,姜恆說:“我信!我信!”
姜恆把床榻讓出些許,讓耿曙坐上來,他晚飯沒吃多少,正餓了,分了個給耿曙,耿曙擺擺手,說:“不吃,自己吃。”
於是姜恆開始吃那幾個油炸果子,但吃著吃著,心下又十分苦澀,只想掉眼淚。
“我想走了。”姜恆說。
“走?”耿曙疑惑道。
姜恆吃剩半個,一時難過得很,天天被母親關在家中,就像籠子裡的鳥一般,還常常遭到突如其來的打罵,就像今天這般。
耿曙似乎明白了什麼,說:“要打仗了,她正氣著呢。”
“打仗?”姜恆想起下午看見的,潯東城外的兵營。
耿曙想了想,說:“夫人在官府待了一天,肯定是說這事。”
姜恆想說打仗與她、與自己有什麼相干,但若真要打仗,潯東城裡的百姓也都逃不掉。
“你不知道?”耿曙說,“她是‘天月劍’姜昭,殺再厲害的人,都只要一劍。”
“那是什麼?”姜恆茫然地問,他讀過許多聖賢書,卻不知人間劍道。
耿曙想了想,意識到昭夫人選擇了隱瞞姜恆,一定有她的緣由,只答道:“沒什麼,吃完睡罷。”
姜恆那表情有點落寞,他尚未明白到母親的武藝與名號意味著什麼,哪怕她能殺再多的人、本領再高,終究有個身份是他娘,而他的煩惱又真真切切地來自這個脾氣暴躁的母親,唯此而已。
“她不讓你離開家門,”耿曙說,“是因為爹殺過許多人,怕你被仇家抓去折磨。”
“又是他。”姜恆無奈道。
耿曙的話並未對姜恆造成多少影響,只讓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被關在這高牆內,還是父親害的。
姜恆把剩下的半個油炸果子推到籤子頂上,遞給耿曙,耿曙就著他的手吃了,把竹籤一併取走,說:“睡,明天教你學武。”
“天之愛人也,薄於聖人之愛人也……”
翌日,姜恆依舊在書房中朗聲誦讀竹簡,昭夫人經過昨日,則彷彿更不近人情了,只冷著臉,手持戒尺,站著看耿曙練劍。只要有昭夫人、衛婆在,耿曙就像啞巴一般,幾乎不說話,在姜恆的誦書聲中,認認真真、一招一式地反覆練。
“看。”耿曙拉住姜恆的衣領,讓他扒在屋簷上。
姜恆:“啊!”
那窩小鳥已經孵出來了,六隻光禿禿的鳥兒正張著嘴叫喚等吃的。
“民有三患,飢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
姜恆讀完《大取》,又讀《非樂》,耿曙則除了外袍,只著單衣,汗流浹背地站在院中,手持木劍,靈動如飛,這次在昭夫人手下,他仍是一招倒地,落敗後支撐再起時,已隱約有了捲土重來的氣勢。
“接好!”耿曙從樹上扔下李子,姜恆張著前襟,抬著頭看高處摘李子的耿曙,認真地左歪右靠接李子。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禮之,此所以亂也……”
姜恆低頭看竹簡,院中耿曙則捧著劍,在小雨裡罰跪。
入夜,耿曙搖搖姜恆,姜恆睡得正迷糊,耿曙坐在榻畔蹺著一腳,拿草杆撩他鼻子,姜恆打了個噴嚏,耿曙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把自己做的樹葉風車插在他枕頭畔,給他拉好被子,起身走了。
“是故其耨也,長其兄而去其弟……”
姜恆自言自語,書房內的竹簡分了東西兩側,各十數排書架,一排排木架前,以墨筆寫就“兵”“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