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3 / 4)

小說:林語堂自傳 作者:卡車

我開玩笑。

我曾寫過一副對子,諷刺老師給我作文的評語。老師給我的評語是“如巨蟒行小徑”,此所以言我行文之拙笨。我回敬的是“似小蚓過荒原”。現在我想到這副對聯,還頗得意。

我還想起來,我十幾歲時的頭腦,常常想到別人想不到的事。在很早的時候,我就問上帝是否是無所不在,若是的話,那一定是“頭上三尺有神明”。還有,為什麼我們每逢吃飯前先要感謝上帝。我很早就推出了結論,那就是,雖然我們吃的米不見得是上帝賜與的,我們總是要謝謝那位原始的賜與者,就猶如在歷史有一段太平的歲月時,老百姓要感謝皇帝一樣。

二姐比我大四歲,是我的顧問,也是我的伴侶。但是我們一塊兒玩兒起來,還是和她玩得很快樂,並不覺得她比我大。

我們倆的確是一塊兒長大,她教我,勸我,因為我是個可愛的孩子,又愛淘氣。後來她告訴我,我既頑皮,又愛發脾氣。我一聽見要挨一頓棍子時,臉就變得慘白,父親一見,手一鬆,棍子就掉在地上了。他的確是很愛我。他在十點左右吃點心時,往往是豬肝細面,他常留下半碗,把我叫進去吃。我從來沒吃過味道那麼美的豬肝麵。

有一次,家裡關上門,不許我回家,我往家裡扔石頭。母親不知道把我怎麼辦。我再三糾纏母親。我忽然想出一個妙計。我知道二姐必須洗衣裳,我就躺在泥裡說:“現在你得給我洗衣裳了吧。”

二姐的眼睛特別有神,牙又整齊又潔白。她的同學都把她看做學校中的美女,不過這個我不想說什麼。她的功課很好,應當上大學。但是我父親要供給幾個兒子。供給兒子上大學,可以;供給女兒,不行。福州的女子大學一學期學費要七、八十塊錢。我父親實在辦不到。我深知二姐很想受高等教育。她已經在鼓浪嶼上完了中學;那時是二十二歲,正是女孩子有人提親的時候。但是她不管。在夜靜更深時,我母親就找個機會和她說親事。她總是把燈吹滅,拒絕談論此事。

最後,她看到別無良策,只好應允婚事。那年,我就要到上海去讀聖約翰大學。她也要嫁到西溪去,也是往漳州去的方向。所以我們路上停下去參加她的婚禮。在婚禮前一天的早晨,她從身上掏出四毛錢對我說:“和樂,你要去上大學了。不要糟塌了這個好機會。要做個好人,做個有用的人,做個有名氣的人。這是姐姐對你的願望。”我上大學,一部分是我父親的熱望。我又因深知二姐的願望,我深深感到她那幾句話簡單而充滿了力量。整個這件事使我心神不安,覺得我好像犯了罪。她那幾句話在我心裡有極重的壓力,好像重重的烙在我的心上,所以我有一種感覺,彷彿我是在替她上大學。第二年我回到故鄉時,二姐卻因橫痃性瘟疫亡故,已經有八個月的身孕。這件事給我的印象太深,永遠不能忘記。

第三章 與西洋的早期接觸

我母親有兩張牆上掛的畫,掛在一個大客廳裡。那個客廳是由一箇舊教堂的房子改為牧師住宅的。一張畫上畫的是一個西洋少女,很俊很甜的臉,手裡拿著一個無邊的女人帽子,裡面裝著幾個雞蛋。母親一定是從很好的西洋雜誌上剪下來的,大概是《星期六晚報》(The Saturday Evening Post),她常用這本雜誌夾針線和小的針線活計。另一張畫上畫的是清朝的光緒皇帝,他在光緒二十四年發動了維新運動,“百日維新”是人人知道的,聖旨一道一道的頒佈,廢科舉,建鐵路,開礦產,後來忽然被他的伯母西太后監禁於中南海瀛臺,直到十年後不明不白的死去。他和西太后死在同一天,因為西太后知道自己死期已至,使人把光緒皇帝毒死,原因是她怕她死後光緒皇帝要在她的名聲和政策上報仇,她認為那是不能容忍的。

家父,沒有什麼政治關係,但是一心贊成主張維新的光緒皇帝和他的新政,這和當時在日本的中國那些領導人物如孫中山先生他們一樣。雖然慈禧太后在八國聯軍擊敗拳匪進入北京之時,已經倉皇狼狽的逃到西安,這時仍然算是在位當權。由於與列強議和,她才得以重握政權,但直到一九一一年(即宣統三年)清室被推翻,中華民國建立之前,她依然是頑固不改,作威作福。

本章的主題為西洋文明對中國的衝擊,從思想方面到工業技術方面。牽扯到一連串的適應與整個問題的檢討。但是檢討這項繁難的重任是在中國方面,以後事實可以證明,在文化交流上,中國是負債方面。那種交流的進行至今尚未停止。

範禮文博士(Warnshius),後為倫敦紐約國際協會秘書。他為人胸襟開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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