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側旁聽此案,張林問道:“下面案犯,你叫什麼名字?”
莊簡抬起頭臉來,心中略略感慨,這十年之中終於到了完結的時日。他心臺清明,無怒無愁,痴而不怨,洋洋大灑。
莊簡淡淡的說:“我姓什麼,文薄上自有稱謂了。”
張林皺眉道:“莊簡。”
“是。”
“你知罪嗎?”少卿問了下去。他心中覺得不妥,這般順著他的話走,可是問不出什麼了。
果然莊簡淡淡道:“知罪。”
旁邊聽審的眾官員都微微一楞。所有人都素知周維莊(莊簡)乃是出名的伶牙俐齒博學強辯。他上下嘴唇翻攪起來,咄咄厲害處都能將死人折騰活、活人殺死。官員們都存了跟他強辯詭辯惡戰一場的念頭準備了。卻萬萬沒想到此人一句“知罪。”就憋的大家目瞪口呆,沒有使勁的方向去了。
張林道:“你知什麼罪?可做了什麼有罪之事。”
莊簡跪在堂上,突覺得殿外吹過一陣多時不曾刮過得清風,順著大殿樑柱緩緩流淌著。春風帶著草木芬芳。他心中如被水洗滌過一般清清涼涼、坦坦蕩蕩。
他面色平靜老實的說:“這個犯下的過錯,時日長久了倒是忘記了。不過,既然被抓到刑堂上,想必定是犯下了罪責。請大人不必問我,只要列舉出罪狀凡是我犯得過罪,我承認了便直接簽字畫押認罪,絕不敢推卸責任及過錯。”
這話說起來條理分明,知書達理。並無一點胡攪蠻纏的意圖。張林心中大喜,羅敖生瞧著莊簡的頭頂,細長的丹鳳眼在他面上來回看著。莊簡面孔長臉薄唇,低眉垂目,眼睛嘴唇都乾乾靜靜,臉上身上倒是從沒有見過得安靜淡定,規矩本分。他心中突覺他面容上卻少之什麼?防佛缺少了一點東西,令人看著都不像那個周維莊了。他上下的盯著莊簡暗自捉摸,這莊簡身上比之原來的周維莊竟然少掉了什麼?
羅敖生細細打量,心中百味復生慢慢的轉著心思念頭。他旁邊有御史令大夫、長安府尹、尚書太守、甚至擁平王等人都落座一側聽堂檢審通審,張林立刻接到道:“你原是周拂之僕,後來是怎樣假冒了周拂次子,假冒禁國公之子騙取官職功名的?你可認罪?你需的老實的招供,免得動刑起來受皮肉之苦。”
莊簡道:“我都認罪。”
張林大喜過望,羅敖生秀眉一蹙,口中卻不說話。
“你是怎樣犯下這等大罪的?”
莊簡略煩躁,他都承認了怎麼還這般羅嗦。他無奈再開口說:“周拂大人去世之後,我看沒人知曉他的近況。我貪圖他家有錢有勢,所以就冒充週二公子做了官。”
羅敖生恍然而悟。
他身上少了些東西。他收斂了性情,規矩有禮,教養良好,隱忍通達,知書達理。如書中君子畫中舊人,平平暗淡色彩陳舊。
原來那個令他怒、痛、悶、瘴氣到心痛的人已經不見了。沒有了昔日的生機勃勃,潑皮無賴,任性好色、沒有了談笑科分,戲睨人間,匪氣沖天的周維莊。
——眼下剩下的只不過是一個兩袖濁風,身無常物、滿心瘡痍、萬世皆空的空空廢物了。
平日裡周維莊在他面前不是下流猥瑣就是膽小畏縮,幾曾有過這麼萬般清風俯身,管他自強的氣度。殊不知莊簡是因為做賊心虛,貪生怕死,欲圖將功折罪的緣故?
還是如今真相大白身份暴露,他抱了必死的覺悟,還何存畏懼之心?
張林聽了心中竊喜,這案子本就難判難斷,眼下只能勘明莊簡假他人,騙取官職之罪。其它的尚未查明,這莊簡素來刁滑如今定是被大理寺的板子酷刑嚇到了!他若自己承認了,自然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省力省心阿。
他忙說道:“莊簡,在十年前的咸陽,你是不是跟御林軍的嚴史串通了起來,殺死了皇妃皇子,做下了另一樁命案要案?”
莊簡心中彭彭的暴跳了起來。他抬起臉來面孔都僵住了,口中一順溜話自然而出,這話在他心中已想了十年,想了千遍萬遍,說出來甚是流利通順,連他自己都信以為真了:“這是確是有的,我和嚴史做下了案子……”
他正說著,突聽“啪——”的一聲重響,就見羅敖生勃然大怒,抬手一掌就拍到了桌子上!大理寺通審重殿上的眾人,右丞、御史監察,擁平王、中官太監總管、獄卒等人都被羅敖生這一巴掌拍的膽顫心戰,全部側目而視抖衣而站!
莊簡的臉色也變得灰白,他看看少卿張林看看再看看大卿羅敖生,一瞬間有點頭濛濛的張口結舌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