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麼勤力;見了雨化田都大概通曉一二,有訊息靈通的知道廠公身邊的盒子裡什麼名堂,和雨化田照面俱是相視而笑。
雨化田粗粗掃一眼百官未曾見到梁春錦,平信侯府來報說他惡疾在身無法面聖,請皇帝恕罪。
“……該來的……不來……”朱見深喃喃道,讓殿頭官把雨化田的兩本摺子宣讀了,殿內一時間靜無聲息,無人敢發話。
雨化田沒有旨意私自殺了薛檀還牽扯到平信侯,但為的是查繳私鹽,出師有名,這等模稜兩可的事情該怎麼獎罰本應全部由朱見深決定,可皇帝又來問文武的意思,擺明了要試探朝中黨派牽連,此時發話一個不小心就跟薛檀一樣下場。
雨化田平素結交官員甚廣卻無一人有深交,他早就看慣了官場裡的一套,殺伐決斷由不得他人,是以一直獨來獨往。
除了萬貴妃,雨化田在宮裡根本沒什麼依靠。
有大膽的估摸著情勢起頭,說雨化田先斬後奏目無天子,罪該萬死;百官得了由頭,想著雨化田和梁春錦兩邊都不能幫,那就避開,直切為人臣之理,向著朱見深總是沒錯。
太和殿漸漸熱鬧起來,不斷有人發言盈廷,那些引經博古的文官說雨化田弄權干政先斬後奏、如何倒行逆施大逆不道,馬進良站在人群末尾見到階上的殿頭官雙腳腳尖向內併攏,若放給錦衣衛處置罪人,這意思就是處死。但那也許只是殿頭官的無心舉動,馬進良一心都念著雨化田,不覺草木皆兵。
雨化田周圍都是嘈雜的論辯,褪去激昂的君臣道義治國經略,其他人真正想說的也不過是個“死”字。偌大的宮廷裡想他死的人多不勝數。
他伏地不動,靜靜聽候發落。
當初雨化田見了範英便猜出是朱見深藉機授意、給他一個案子讓他立威,就看他要如何辦。走到現今這一步,他相信朱見深對自己不會再有懷疑,而宮裡的人想他死,除了一貫的傾軋外,還有許多人是怕了。
怕留著雨化田夜長夢多,現在取的是薛檀的人頭,往後取的就是他們的頭。
朱見深手中一顆翡翠珠忽地掉落地上碎裂,百官噤聲。
殿頭官拿過朱見深的手諭宣讀,尖細的聲音響徹朝堂,針尖般密密麻麻刺進馬進良的心裡。
『即日起撤西緝事廠。』
朱見深把玩著另一個翡翠球,一身龍袍緩緩消失在太和殿頭。
畫舫停
雨化田滿不在乎。
至少在馬進良看來,雨化田面上無悲無喜,現在的情勢說不上好壞,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朱見深說是撤廠但沒見有什麼動作,雨化田讓人收拾了靈濟宮內的物品帶上三五個隨從回了京畿的府邸——即是當初召見遴選出來的西廠役長的地方,馬進良指揮手下把物什搬入府中,雨化田端坐花廳內看著眼前人影交錯,手指一下一下輕叩桌面。
彼時天已入春,窗外有鳥鳴婉轉,那一聲聲的輕叩像是應和它們的啼叫,座上人跟平常聽戲一樣尋了一支賞心的曲子聽得入神。
離開靈濟宮前一群番子跟在雨化田身後,隨廠公前前後後裡裡外外把靈濟宮走了個遍,雨化田手裡的數珠撥過三回,於影壁旁駐足。
“福禍皆有伏,可你們跟了我,禍福俱不知。”
這幾句話說得輕淡飄忽,只有離他最近的馬進良聽清楚了。
雨化田什麼吩咐都沒留,甩開披風闊步出了靈濟宮——好像他身後的那塊地方是專門為他而立,只要他想,無論何時都能風風光光回來。
安置完畢後雨化田就留了馬進良一人在府邸,府邸內外空空蕩蕩清冷異常,若不是院中的長春花點綴幾分色彩、沒有人氣好似荒野蘭若。
『這才是雨化田住的地方。』
馬進良一時無事,環顧空落落的院落心裡冒出一句,自己想來都覺得好笑,仔細品味卻又有理。
宮裡是個錦繡堆,一頭扎進去身上總要沾染貴氣到極致就落了俗套的顏色,譬如硃紅流金,一水的華貴,看久也就膩了。
雨化田能得閒在這府邸裡做只狐仙鬼怪倒也不賴。他手裡捏著周神醫的青瓷小瓶細瞧,頭髮胡亂披散,身上裹了白狐皮裘衣,一點冰晶青色點進他的瞳中,凝成寒涼。
“進良啊……倘若我真的死了,你會不會傷心?”
那個“良”字帶著尾音,彎彎地沉進空氣裡一嘆而過,撈也撈不住。
馬進良坐到他身邊,難得雨化田不是督主,不是西廠廠公,不是皇帝的肱骨,不是萬貴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