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初仰起臉,瞧著抱他在懷中的白衣男子。
“你找他做什麼呢?”白衣男子低下眼看他,輕輕的笑。
葆初雖痴傻,也覺得這男子俊美非常,容光逼人,臉上紅了紅,一對黑眼珠慢慢轉向西方:“日頭……要落了……”
兩人這一路,也不知行了多久。只見此地翠竹叢叢,紫氣煙霞氤氤。不時,有鳥鳴清嘯破空。
一輪血色殘陽,半隱在遠方碧枝綠葉疊幛間,將落未落。
“你爹養不活你,已把你舍了我。今後,你再不能見他,只跟我一起。”男子將葆初抱進竹林深處,來到個熱氣蒸騰的天然溫泉池旁,才將他放回地面,笑語晏晏,“記得我的名字,我叫百連。”
聽完他這番話,葆初仍舊訥訥的,不明所以,只仍道:“日頭……就要落了……”
百連知道無法跟他說通,索性一笑:“那就,讓它落去吧。”
言畢,百連伸手除去葆初身上罩著的外衣,一把將他推進溫泉池中。
葆初撲騰幾下,嗆了兩三口溫熱泉水。但那水深終究只及小腹,他很快就站了起來,一頭溼發有些狼狽的貼在頰邊,呆呆看著岸邊的百連。
“哈哈哈哈……”百連忍不住大笑,將自己身體上的衣物脫掉,步入池中,走到葆初身旁,用力揉了揉他的頭頂,“這水是難得的消乏療傷聖品,喝些進去,對你的傷有好處。”
7
葆初看著百連笑,淺粉色的唇也不自覺的微微上翹。與此同時,他腹中長長的響了一聲。
接近兩日沒有進食,早就飢腸轆轆。
“嗯,餓了吧。”百連伸出手,在半空中虛虛一劃,熱氣氤氳的岸邊,一隻紅底描金的托盤憑空出現,上面有西湖醋魚、幹扁四季豆、番茄雞絲湯和一大碗碧粳稻米飯。
雖不是什麼名貴的菜色,卻紅綠相映得宜,乾淨清爽,香氣襲人。
葆初看見食物,眼睛都發直了,連忙趟水走過去,俯下頭,就開始舔食碗內的米飯。
“痴兒,你不會用筷子麼?”百連笑著走過去,一手拿起綠竹筷,一手持起葆初細瘦的右腕,“我來教……”
話尤未盡,百連的臉色變了變。
葆初的手指,全是成片的傷疤。好幾處骨節醜陋突兀的扭曲著,手背凹凸不平,經脈大半被毀。
再持起左手,也是相同的光景。抱他回來的這一路上,竟未注意到。
“幸虧你是遇到了我。否則,這雙手恐怕就真的廢了。”百連輕嘆一聲,放開他的手,“還好沒有繼續留在那裡……與人相處,你究竟無法生存。”
葆初嚥下嘴裡的稻米飯,抬起頭,有些不解的望向百連。
“算了,我來餵你。”百連端了飯碗,夾塊魚脊,挑出刺,送到葆初嘴邊,“若不然,看你也只顧扒米飯。”
葆初張嘴吃了後,帶著些憨氣,朝百連笑,黑眼睛化做兩彎月牙兒。
他雖痴傻,卻一直懂得看後母臉色,在飯桌上多吃飯,儘量少吃或不吃菜,特別是忌沾葷腥。
後母在爹爹和別人面前說他傻,他倒也不在意。
因為只要爹爹在家,就會夾菜在他碗裡。或者,乾脆親手喂他吃。
隱隱約約中,他明白,爹爹離不開後母。所以,他不能不乖一些,不能成為爹爹的負累。
眼前這人,和爹爹一樣……是對他好的。
百連舀湯的手頓了頓。少年的笑容於他,剎那間,有了片刻的眩惑。
**********************
光陰一瞬,轉眼就是兩年過去。
兩年前,葆初失蹤。而二日後,正如葆初所說,程倌和後妻的孩子真的就此沒了。
那日,後妻的表兄回來,說已完成她交待的事。話語態度間,雖有些支吾,葆初卻從此真的沒再出現。
雖說後妻哭得發暈,但想到自己瞞著程倌讓人殺了繼子,心裡總是有些發虛,也不大敢鬧出來。
從此,程倌也沒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過葆初。鎮上的人都知程家小子有邪性,避之不及,隱隱從後妻表兄那裡,得到葆初身亡的風聲,個個拍手稱幸。
後妻失去孩子後,過了一年,竟又有孕。十月懷胎後,產下一個健康活潑的男嬰。
這夜,後妻在房中搖著蒲扇,給睡在小搖床內,滿月不久的嬰兒趕蚊子,滿臉滿眼的慈愛喜悅。
程倌走過來,看到這幕,發了一會子怔。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