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在那裡做什麼?”後妻轉過身,笑著嬌嗔,“過來看,我們的寶寶多結實,多漂亮。”
“蕙兒……這一年多了,我有句話一直想問。”程倌走過去,俯下身去,望著搖籃中嬰兒熟睡的臉,“剛開始是還有些念想,後來你又有了身孕……蕙兒,你老實跟我說,兩年前,你是不是讓表舅,真的殺了葆初?”
頃刻間,後妻手中的蒲扇停了下來,全身都開始發抖。她知道瞞不過去,咬緊了下唇:“……沒錯。”
“從前,我一直對自己說,葆初是被白仙觀的觀主接了去……即使是差人去觀中看了,說沒有葆初,也寧願這樣自欺。”程倌仰起臉,卻阻止不了有淚潸然,“蕙兒,你好狠的心。”
“那你要我怎麼辦?!他咒死了小妹,咒死了打他的阿肅……最後,又咒到了我孩子身上……”後妻站起來,捂住臉痛哭失聲,“我向來待他,不說事事體貼周全,也未曾故意刻薄他衣食……他若不是這般,我嫁了你,便這樣養他一世也是該的……說起來,他雖死了,那孩子最終卻還是沒保住,這是不是報應!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須臾,後妻又放下手掌,露出哭得紅紅的眼來,望向程倌:“若真要我償命,我也無話可說……只求不要再報應在寶寶的身上。”
她失子得子,更加愛若性命。這話,倒有多半是真心。
“別傻了,蕙兒。”程倌聲音哽咽,“我失去了葆初,還能再失去你們母子麼?你當時的心,我能明白……葆初那樣,縱然你不曾做,遲早也是要被別人……就當,是他的命。”
“……當家的。”後妻聽了這番話,只覺心中百感交集。望著他,竟不知再說些什麼好。
程倌擦去淚水,朝她露出個笑容:“就當沒有葆初。以後這裡,只有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
窗外,上弦月如鉤,已至中天。
程家的屋頂上,立著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
“痴兒,這樣你就安心了吧。”百連嘆息著,伸出手,撫過少年柔滑光潔的面頰。
葆初用深黑的眼凝望著他,點點頭,不說話,笑得燦爛。
百連也笑了,伸手擁他入懷:“那麼,我們走。”
當百連抱著他,離開屋頂,騰空乘風的那一剎那,他唇邊的笑意雖仍然未減,眼中卻有淚水掉落。
是的,就當沒有葆初……是的,請你們,今後幸福。
但為何,胸口還是會,隱隱作痛。
百連低下頭,看見了他的淚──
這些年的相處,他知道,葆初雖反應遲鈍些,看待事物痴傻些,但情感的敏銳,絕不下於任何人。
今後,葆初真的,只有他了。
程倌見窗臺上落下兩點溼痕,連忙跑到視窗處去看:“落雨了麼?”
只見一鉤明月懸至中天,無風無雲,不由詫異。
8
傍晚,半個天空堆著層層落霞,紅得燦爛灼目,似鶴頂那一點毒,層層疊疊自深藍色中浸染漫暈,美豔不可方物。
百連胸部以下泡在泉水裡,斜斜靠在熱氣氤氳的溫泉池沿,端了杯竹葉青,笑望著在不遠處戲水的葆初。
三個月前,葆初的手終於完全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