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應是S弄錯了。但他立即就否定了這個可能——S不像是會出這種差錯的人。
那麼,S就是故意要讓自己聽一段永遠聽不懂的音訊了。
聽不懂內容,又要憑藉什麼判斷其中的資訊呢?
G瞪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忽然間隱約地領會了S的用意。他眨眨眼,抬手卻關掉了電腦,起身走向了廚房。
無論那用意究竟是什麼,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任務一時半會是完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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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G早早洗漱完畢,抱著電腦坐到了床上。
季節已經悄然轉至盛夏,入了夜依舊暑氣難祛。G作為矢志不渝的反空調派,至今仍堅持一隻立式風扇解決問題,心靜自然涼。
話雖如此,一點開那棘手的音訊,他頓時又覺得沒法心靜了。
出聲的是個女人。那個地區的女性從少年到老年,似乎清一色是一把乾燥厚重的嗓子,聽不出年齡的區別。三分鐘的音訊,從頭到尾只聽見那女人連珠炮似地說著,單憑那語速,就顯得咄咄逼人。
來回播放了幾遍,G除了聽得心煩意亂,沒有任何收穫。那女人說話完全不帶停頓,更可怕的是語氣幾乎沒有起伏,直扯著嗓子,機關槍一般嗒嗒嗒嗒劈頭蓋臉地轟滿了三分鐘,又毫無緩衝地戛然而止。如果在現實生活中碰見這種女人,G一定唯恐避之不及,這會兒卻要硬著頭皮承受她的迴圈轟炸。
又聽了幾遍,就在G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中得罪了S,導致對方以這種方式來報復時,事情終於有了起色。
他微微挑眉,調高了一點音量。
女人的聲音當即翻了倍地聒噪起來。但與此同時,背景中的一絲雜音也顯露了蹤跡。G繼續調高音量,直至那幾不可聞的背景音變得清晰。可以聽見汽車鳴笛聲、鞋跟敲地聲,以及更加模糊的,嗡嗡的人聲。
他鬆了口氣,得到提示之後好像也不是那麼難嘛。這環境聲響顯然是來自市井街道,而街上如此繁忙,只能是在白天。
還有一個意外收穫。女人的音量這麼平穩,而且與背景音之間的分層清晰而規整,不可能是現場錄製。
在這行待了這麼久,G清楚地知道,只有各自獨立的音軌在後期合併,才會達到這樣的效果。也就是說,S給自己的應該是某個影視作品中擷取的片段。但什麼樣的影視作品會如此特立獨行,將背景音壓到可以忽略的地步,而無限放大那並不動聽的女聲?
至少,時人地事四個問題中的兩個已經有了答案。
一個女性角色,行走在白天擁擠的馬路上,不停地說著話,卻沒有人應答。是因為聆聽她的人不曾開口,還是因為,她在打電話?
如果是前一種,除非那物件是個啞巴,否則斷不會在三分鐘裡連哼都不哼一聲。
然而如果是後一種,這女人說話間毫無停頓,根本不停下來聽對方講,也著實怪異。
除非,他們在激烈地爭執?
……
無數假設冒出又被劃去,艱難的推理讓G依稀聽見了腦內齒輪轉動的嘎吱聲。他長吁一口氣,將音訊倒回最開始,重頭又放了一遍。
或許是接連不斷的轟炸讓耳朵終於對這把嗓子免疫了,此刻的女聲已經不像第一遍聽時那樣惹人生厭。
適應了那一成不變的乾啞與催命似的語速之後,G漸漸意識到,一開始咄咄逼人的感覺也許並不是角色性格所致,而僅僅是說話的習慣。他試著遮蔽了這先入為主的印象,想從她的語聲裡聽出點真實的情緒。
可惜事實證明,這就像從鵝叫聲裡考察鵝的精神狀態一樣不容易——對於G來說,話癆的女人和鵝都屬於陌生品種。聽了半天,他依舊只能聽出暴躁,倒是很符合自個現在的心情。
毫無進展,卻又不想就此放棄,讓S看輕自己。
彷彿呼應著他的想法,音訊裡的暴躁感也在不斷疊加。炎炎夏夜,G愣是被煩出了一身的汗。就在他忍無可忍要去關了音訊時,它終於放完了。
G的動作一僵。
下一秒,他飛快將它倒回去一點,又按下了播放。
女人的轟炸聲持續了幾秒,毫無緩衝地戛然而止。
但就在她住嘴前的零點一秒,背景裡傳出了微弱卻淒厲的剎車聲。
G恍然大悟。
電影、街頭、剎車——這一系列提示最終串連成唯一符合邏輯的答案。
女人在電話裡與人爭執,沒有注意路況,一不留神,被疾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