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他的目光,他就毫不留情地說道:“真沒用。”
我自然是大受打擊,卻也說不出話反駁,於是只好幹看著他。他笑了笑,又閉上眼睛,臉色慢慢地沒那麼難看了。
“好點了沒?”過了一會我問他。
“沈北華……”他仍然閉著眼睛,眼瞼和聲音一樣微微顫動,“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麼又來招惹我?”
那顫音讓我覺得心跳加速……從前我就覺得,他真是可愛極了。
儘管他有那麼多的疑團、那麼多的麻煩,他仍然讓我覺得心動,讓我憐愛。
“因為我也喜歡你。”
沒有想象之中的驚訝,他仍然閉著眼睛,只是睫毛的顫動微微加劇了。沉默了一會,他開口問我:“但是?”
他是何等的聰明。
“但是……”我接著他的話說下去,感到胸口發緊,喉嚨發澀。
“我從前喜歡過很多人,但是沒有一次有好結果。我付出了很多,也犯了很多錯誤……結果就只有錯上加錯。”
他靜靜地聽著,連眼睛都沒有張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似乎是理解我的。
“我年紀大了,一事無成,也沒有勇氣。我雖然喜歡你,但我害怕改變。雖然有可能會變好,但是……我更害怕變得更壞。”
我感到一陣哽咽,幾乎說不下去了。好多年了,我再沒有對別人這樣坦誠地說過話……關於我一塌糊塗、無可救藥的人生。
“還有呢?”齊悅輕輕地問我。
“我對你的事一無所知。”我看著他的臉,這幾個月的事在記憶裡翻湧不停,“我喜歡你,但是你身上的疑團太多了。”
他終於睜開眼睛,像是被我的話刺痛了,眉頭微微皺著,兩個人對視良久,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開了目光。
“你想知道什麼?”
“你為什麼喜歡我?”我極嚴肅地問道。
他明顯地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第一個問的是這個。
“沈北華,你對自己這麼不自信麼?”
“回答問題。”
他輕輕地碰了碰我的手,大概是因為發燒的關係,他的手暖暖的,目光也極盡溫柔。這溫柔在此時顯得有些突兀,彷彿是從哪個地方借給我的。
“你是個很好的人……至少從前是這樣。我說過吧?我們以前見過。是很久以前。”
“對不起,”我由衷地道歉,“我不記得了。”
他說過,一定要我自己想起來才有意義。然而我真的毫無印象。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語氣裡帶上了譏諷:“我不知道記性這麼差。”
我無言以對。
“十年以前,”他終
於還是告訴我了,“德國的急救夏令營。”
我愕然:“十年以前……你不是剛上大學麼?”
“今天你回去再想想。”他放棄般地笑了笑,“要是還想不起來,我也只能告訴你了。”
我拼命地思索著,然而對於十年前的夏天,只留下了徐然結婚、我下定決心遠走他鄉的記憶。
“還有什麼想知道的?”齊悅有點挑釁地問。
“之前你給自己吃了什麼藥?你有什麼病?”
他的眉頭再次皺緊了。
“那陣子我情緒很不好……抑鬱伴躁狂。”他的語調急促,語音含糊,彷彿不這樣就說不出來。“以前就發作過一次,很多年都沒復發了。這次症狀很急,從前我就對藥物反應很大,所以這次才有這麼大的副作用……不過現在沒事了。”
我並不吃驚,這和從前的猜測基本吻合。然而另一件事卻讓我很擔心:“齊悅,你沒系統治療過?”
“以前有,但是……”他略有些煩躁,眉頭皺得更緊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齊悅。”我堅持道,“你這樣很危險。”
“好。”兩個人僵持了一會,他終於很不情願地答應道,“我後天會去找李建明。”
李建明是精神病院的教授,常常來我們院宣講輔導,賺些外快,專業水平倒是不錯。齊悅答應了我,應該就真的會去——他不是會撒謊的人。
“還有什麼要問我的?”像是急於轉開話題,齊悅催促著我。
“為什麼不轉行,一直學護理?”以他的水平,考研、考博士轉行到臨床總是有可能的,哪怕去做科研,也都好於當護士。
“我適合這個工作,而且我也幹不了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