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震,也率30餘人來到了仙人洞。目的明確,就是發動群眾,建立根據地。
不到一個月,仙人洞、高儉地、暖河子幾個村落,50多人參加紅軍。
後來給楊靖宇當了傳令兵的王傳聖,這時住在仙人洞附近的頭道嶺子溝裡。他纏磨父親要去當紅軍,父親說你才多大點兒呀?那年王傳聖十五歲,個子小,還單薄,一看就是個孩子。王傳聖覺得自己的理由挺充分:前院小汪柱子都當紅軍了,李向山都當紅軍了。
小汪柱子年紀、個頭跟王傳聖差不多,李向山則是桓仁縣赫赫有名的人物——後面將會寫到,抗聯在桓仁發展那麼快,與他有很大關係。
到底把父親磨得同意了,王傳聖趴地上磕個頭,就去當紅軍了。下午部隊行軍,爬山時,看到前邊有個人像分家另過的大哥王傳清,上前一看,正是。兄弟倆幾乎同聲道:你怎麼也來了?後來,王傳聖的五叔和姑父也參加了抗聯——只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楊效康父母雙亡,扔下他和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父親生前欠12元地畝捐,百家長追著要,一口一個“父債子還”。他和大弟弟一商量,把小弟送人了,再給妹妹找個人家當了童養媳,就去找紅軍。王傳聖參軍時就嫌他小,不要,正沒轍,碰上李向山,可李向山怎能認識他呀?他就說俺爹叫王玉琳,你在縣裡當勸學員(相當於教育局督察)時,俺爹給你當過馬弁呢。李向山想起來了,覺得這個小孩怪機靈的,就說要了吧,俺作保。那時參軍得有保人,一是防止奸細混進來,二是怕你想家,開小差。楊效康年紀跟王傳聖差不多,弟弟更小,又沒保人,哪裡肯要?哥倆硬賴著不走,部隊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跟了十來天,算是收留了。兩個月後,小弟在人家挨打受氣,也找來了,1940年在濛江縣龍泉鎮西翁圈,和3師師長曹亞範一起犧牲了。大弟弟是三年後在琿春犧牲的。
潘國權沒用保人,元宵節扭秧歌,他是“明星”,都認識。沒敢告訴爹媽,帶兩個小夥子汪紅海和張國全,部隊在溝里老禿頂子山下,去了就要了。幾天後他媽攆去了,抱住他哭,非讓他回去不可。楊靖宇就讓他回去,說前方打仗,後方得有人支援,堡子裡需要你乾的事多了,有人會去找你,告訴你幹什麼,怎麼幹。
老人說那時有支歌,叫《起來,齊心》,說著就唱起來:
起來,齊心,
參加人民革命軍!
你也願去,我也願去,
共同打日本!
……
跟潘國權一樣,當年和現在都住在仙人洞的樊萬林老人,那年十五歲,去參軍也給打發回來了。筆者採訪時,也就1。60米出點頭的老人說,楊木井子有個楊福榮,比俺還小一歲,可人家長得高高壯壯的,就要了。俺說不講理。楊靖宇笑了,拿手比畫著自己脖子下邊,說再過兩年,長到這麼高了,就要你了。
鏵尖子鎮趙明山老人,九歲給人放牛,十四歲當“半拉子”(未成年的長工,算半個勞動力)。老人說,抗聯來桓仁那年,俺十七歲,是獨立師3團,要過渾江,找人擺渡。他們說他們不是鬍子,是人民革命軍,抗日救國的,可老百姓哪懂呀,那年頭見到扛槍的人,能跑的撒丫子就跑,來不及的就硬挺著了。若是連打帶罵,拿槍逼著,誰敢不去?可他們就是商量,大家害怕,都不吱聲。一個挎匣子槍的大個子瞅瞅俺,說這不是三子嗎?俺一看,是俺的兩姨舅舅馬長嶺,後來知道是個連長。他說你會使“槽子”(桓仁人管小船叫“槽子”)嗎?俺說會,就跟他走了。東家派人去俺家報信,說你們家三子跟幫帶紅胳膊箍的鬍子走了,俺爹就攆來了。俺舅先跟俺爹商量,俺爹不聽,俺舅就“哈唬”(嚇唬、批評、責備——這裡是後者)俺爹:你也是個大老爺們兒,自己不抗日,還不讓兒子抗日。又問俺:你是抗日,還是回家?俺說俺要抗日。俺爹恨不得揍俺一頓,說“槍子”(子彈)不認人哪。俺舅說:有俺就有他,就是死了,抗日救國,也值!俺爹抹著眼淚走了。俺爹老實巴交個莊稼人,不明白俺參加的是什麼隊伍。堡子裡都傳說俺當鬍子了,戳俺家人的脊樑骨。
老人說,俺第一次見到抗聯,他們張口第一句就是“俺們不是鬍子”。後來俺也一樣,走到哪裡,特別是沒去過的地方,張口就是這句。那時在老百姓眼裡,扛槍的人,除了官軍,就是鬍子。“滿洲國”了,沒官軍了,不是日本子、偽軍,還是鬍子。你說“俺們是抗聯”,誰懂啊?先來一句“俺們不是鬍子”,多少也能算顆定心丸,然後再說不是鬍子是什麼。不然,人家撒丫子跑了,再不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