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離開這惹事的地方——至於私了的事情,就在去火車站的路上時詢問林組長。
文子啟匆忙洗漱和更換衣服。十五分鐘後,趙廠長的夏利車載著文子啟,搖搖晃晃開往市區醫院。
溫風和煦,車上播放著一盤歌碟,悠悠飄出鄧麗君的甜美歌聲。
當《再見,我的愛人》餘音嫋嫋的時候,文子啟透過車窗望了望天——藍湛湛的晴空,萬里無雲,陽光明亮刺眼,和他離開海南的那天一樣。
醫院的部分樓層正在進行小規模的翻修。裝修工人為了更換上嶄新的推拉式鋁合金窗框,先把舊式的塗漆鐵窗框拆下,挨著邊堆積在住院樓前方的空地上,有幾副鐵窗框甚至被擱置在一層的走廊裡。
趙廠長找了個地方停好夏利,領著同事走向住院樓。
踏上樓梯臺階之前,工程師無意中瞧了一眼那些被遺棄的鐵框——框體油漆剝脫,鐵架生鏽變脆,許多在拆除的過程中已經變型和斷裂,尖銳嶙峋的鐵條斷端肆意衝著任何方向展露它們的鋒利。
工程師的心底驀然泛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他停下腳步,試圖辨認清楚這種感覺源自何方,卻又因為趙廠長的催促而暫時將其拋諸腦後。
病房裡的林組長正在收拾衣服,林嫂去了辦出院手續。
林組長的氣色好了許多,面色紅潤。
趙廠長樂呵呵笑道還是嫂子照顧得好。林組長擺了擺手,連連說在醫院待的幾天可悶得慌,又指一指自己裝衣服的紅白藍編織袋,說老婆嫌帶了晦氣,回去之後衣服褲子統統都得洗刷三遍。
最後一件衣服塞進編織袋,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林嫂急匆匆跑進來。
“老婆,你咋這急——”林組長驚訝問。
“手續辦好了,咱們趕緊走!”林嫂揚著手中蓋上了紅戳的出院單據,“剛剛經過護士站,我聽見值班的姑娘說來了陌生面孔的人來查問過你住在哪間病房,一老一嫩兩個。我就繞過走廊探頭瞅了瞅——那兩人可眼熟了,就是來討施工款的那夥人。”
“糟了,竟然讓他們知道老林住在這間醫院!”趙廠長一拍大腿,霍然起身。
林組長對林嫂說:“他們才兩個人,我們四個人,不打緊——”
“嫂子說得對,我們得趕緊離開。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趙廠長焦急地打斷了林組長的話,“上來兩個,說不定樓下還有別的人,被他們纏著了肯定不放你走!”
趙廠長說話的時候,文子啟行至病房門旁,不動聲色地左右張望。走廊細長,明亮日光透窗照入。有護士推著置物車經過,車輪嚕嚕作響。一個青年男人和一箇中年男人從東邊樓梯走上來,穿得同一款的灰色建築工地工作服,正挨個病房開門探頭往內窺視。
住院樓西側還有一道樓梯可以下到一樓,工程師回首謹慎地說:“我們走西邊的樓道。”
四人快速離開病房,頭也不回地沿著走廊朝西側樓道快步走去。趙廠長幫忙提著紅白藍編織袋走在最前頭,林組長和他老婆居中,文子啟走在最後。
那個青年男人眼尖,瞄到趙廠長一行人的背影,遠遠指著林組長,扭頭對同伴大嚷:“在那邊在那邊!”
餘下的那個中年人激動起來,拔腿朝西側樓梯跑去。
文子啟一邊下樓梯一邊往後顧看,壓低聲對同事道:“他們發現了。”
“我們快些!”趙廠長提著沉甸甸的紅白藍編織袋下到一樓,腳步急促,已是撒開腿跑了起來,一口氣穿過住院樓前方堆放了廢舊鐵框架的空地,匆匆奔向夏利車。
林嫂的腳程稍慢,在最後一階樓梯不慎踩空,幸好有身後的文子啟扶了一把,才不至於滑倒在地。
林組長折回來扶自己老婆,“腳崴筋了!”林嫂痛呼——而此刻後面的中年男人跟他們相距不足十米。
文子啟朝林組長低聲說:“你們先走!”
前方的遠處,趙廠長已經發動了夏利車,後座的車門大敞等待著。林組長攙扶起一瘸一拐的老婆,驚慌失措地朝車子走去。
工程師轉身,橫攔在中年男人面前,“這位大哥,有事慢慢說——”
“慢慢說個屁!”中年男人怒罵,一手企圖撥開攔在前方的人,一手指著正匆忙拉開車門上車的林組長,“老林頭!你再跑,再跑我就打斷你跟你老婆的腿!”
工程師牢牢抓住中年男人的建築工地工作服,拖扯著不讓中年男子追向林組長,“你們是追施工款的人?有錢!錢很快就到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