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手攀著電燈杆,像個靈活的猴子,腳底蹭蹭地蹬幾下,就順著電燈杆爬到了圍牆頂。
工程師仰頭問:“我跟趙廠長商量完之後,要怎樣聯絡你?”
“我會自己來找他的!”少年蹲在牆頭,矮瘦的身材如一團陰影,“我不會被巡邏的保安發現的。”
夜裡起風,吹動少年人鬆垮垮的校服。少年回頭,有點不放心,又有點期盼地喊了一句:“我走了啊,你可答應過我的,要幫我啊!”
“嗯,我知道。”文子啟看向對方在黑夜裡的雙眼,“我答應過你的。”
工程師回到招待所,開啟燈,白光灑落,照亮空蕩蕩的雙人房。
晝夜溫差大,清涼的夜風從敞開的陽臺門呼呼吹入,在房間內轉了一個圈,然後從開啟的房門掠出。
熟悉的場景,卻不見了熟悉的人。文子啟開始懷念曾經一路同行的沈逸薪了。
——認識不足一個月。溫柔,健談,很好相處的一個人。一點架子都沒有。笑嘻嘻調戲人的時候,甚至有種玩世不恭的輕浮模樣。完全瞧不出是公司裡銷售業績最強的兩人之一。
——不知道他在海外處理業務時是怎樣一副專心致志的神情?
——飛機早已降落。現在,他或許正在新上海國際大廈加班,準備演講。或許還見到了老孫。希望老孫別再誤會他。
文子啟坐在原本屬於沈逸薪的床上。這床靠近陽臺,望出去可以遙遙見到黑夜天空中高懸的一輪彎月。
遙遠的郊區,不發達的地方,夜晚地面沒有多少繁密的燈火。雲層淺薄,即使只是如弦的彎月,月光也分外明亮皎潔,照亮夜空。
文子啟靜靜地坐了一陣子,思念著遠在上海的朋友們,夜風吹亂了他的柔軟劉海。
手機響了,是孫建成的來電。
“小文童鞋啊!”孫建成興高采烈地哼哼,“韓老大明天就可以出來了!”
二十五:
招待所的雙人房中,幾隻晝伏夜出的蛾子受了屋內燈光的吸引,圍聚在陽臺,時而撲飛衝撞向透明的玻璃門,時而不甘心地停落在門上,擺動觸鬚。
文子啟仔細傾聽電話那頭孫建成的敘述。
康鑫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於2005年建成裕龍大廈,並將其作為商品房開始公開發售。2008年,金融危機的陰霾瀰漫在世界經濟的上空,也瀰漫在廣大的受影響民眾的心裡。2009年,康鑫房地產由於資金緊張,向一間本地銀行申請貸款。2010年初,康鑫房地產向另一間銀行申請貸款。2010年底,康鑫房地產向惠安銀行申請貸款,並以裕龍大廈為抵押。2011年初,東方資產公司成立,同時,惠安銀行因其不良資產比例過高,獲批准允許剝離不良資產,剝離後的不良資產由東方資產公司收購併處置。
一個月前,東方資產公司向裕龍大廈的所有業主都發出了一張催款通知函,要求他們限期還款,否則將房產予以拍賣。
眾多業主們在收到催款通知函後,才知曉自己的房產被房地產商抵押。一週以後,業主們組成業主聯合會,集體向市經濟偵查大隊報案。
“唉,事情就是這樣的。”孫建成咕咕地喝了一口水,嚥下後繼續道,“現在康鑫房地產人去樓空,公司裡最關鍵的老總和法人代表又不知跑到哪兒去。事兒鬧得大,市裡很重視,特別交代這案子涉及民生問題,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案子的主負責人是經偵的副隊長,叫黃翰民,年輕有為,特厲害的一角色。從上兩星期開始,許多在這一兩年來和康鑫有過商業接觸的人都被請了去喝茶,其中有四五個人也像韓老大那樣被扣了好幾天。”
“光夏能安全沒事就好。”工程師長舒一口氣,心裡只惦記著韓光夏。
“是吶。”孫建成聲調輕快,聽起來也心情不錯,“前幾天和韓老大完全斷了聯絡,等他出來,得好好接風洗塵,順便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要是哪兒的人讓韓老大吃了冤枉虧,咱們得去討回來!”
是夜,兩日來未曾睡過踏實覺的文子啟擁抱著同事帶來的好訊息,安安穩穩地陷入了寧靜的睡眠。
夢境中,火車山洞隧道口,他再次見到一樹盛放如雪的梨花。
梨花,老人常言的離花,分離之花。
第二日一早,文子啟被趙廠長的電話吵醒。
趙廠長告訴睡眼惺忪的工程師,林組長今日出院,他已經買好了中午的車票,上午林組長一出院,接了直接去車站,把車票給林組長和林嫂,讓兩夫妻早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