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一離開,邱石便拉過老喬說:“老喬,要不你跟秋陽換換屋吧。我跟他處的時間長,知道怎麼照顧,照顧人這事兒又麻煩,又囉嗦的,你受不了的。”
老喬本就想撂手不管的,又礙於跟秋陽這些年的交情,本不好說這話,見邱石這麼一說,他高興得連連點頭。
晚上,邱石在食堂說盡了好話才讓廚師老康給起了個小灶,熬煮了些病人的食物。然後又細心端到秋陽床邊,見人沒力說話,便一直坐在旁側默默守護著。
夜沉下來了,周圍的人都睡下了。秋陽靡靡醒來,見邱石在一邊無聊地翻著書,再看看那桌上被翻得亂七八糟,繼續裝做睡下。
邱石放下書,起身又碰了碰秋陽的額頭,判斷不明好壞,便把臉湊過來。自己的額頭剛要觸到另一個額頭,秋陽的手一把他推開。
他驚道:“你醒了!”
秋陽把手又放回被子裡,不回應。
邱石察覺出這情緒不對,像是在生氣,便問:“怎麼了?不高興?”
秋陽閉著眼,冷冷說:“我是不想給老喬添麻煩才來你這睡的,病一好就回去。”
邱石笑呵呵說:“沒事兒,住吧,好了也住這兒。”
秋陽只突出一個字,說:“不。”
邱石揚起眉,無辜問:“為什麼?你什麼意思呀?就算以前的事兒都過了,不算了,好歹咱們還是戰友吧。”
秋陽怒氣驟起,頓了片刻說:“髒。”
邱石聽著那話更摸不著頭緒了,“髒?打掃乾淨不就是了。”
秋陽翻身起來,頭還有點暈乎乎的,身體也綿軟無力,但仍舊強硬偏執說:“我怕血弄到我身上,洗不乾淨。”
邱石望天想著說:“血?哪兒來的血啊!”
秋陽見是話不說明,他這口氣永遠吞不下的,“說愛你的那個女的。你也別裝了,該做的你都做了,還裝什麼傻呢。”
邱石瞪著眼,“你……你看見啦?”
秋陽躺回到被窩裡,說:“我是倒黴,你當誰愛看你那破事兒。”
邱石見秋陽躺回去後就不再開口說話,他在一邊抓耳撓腮,不知該怎麼解釋那場風花雪月,氣急了,便反駁說:“你現在來怪我了,那是誰說把咱們那些事兒給忘了的。哦,我忘了,跟別
人好了,你又不樂意了。你把我當什麼呀,就是條狗,你不要了,它也能自己找活路吧。那你的意思是,我這輩子又要把咱們那些事兒給忘了,又要為那些忘了的事兒守孝啊!這不是逼死活人嘛。再說了,你嫌她髒,那咱們倆那些事兒別人就不覺著髒?你弄清楚,是你說怕走援朝的老路,現在你反倒來說我……”
這一骨碌話盡數吐出來,到最後也沒詞了,只好坐在那長凳子上暗自委屈。
剛剛字字句句秋陽都豎著耳朵聽進了心裡,轉念想到,確實如此啊。自己沒膽量要的東西,卻又不甘心看到別人擁有,太自私了。想著自己剛剛那些話,什麼話都是自己在說,如果一開始他沒有說那些忘記的話,那邱石也自然不會夏雪琳有事兒。唉,總之來來去去的,都是他自己在作踐自己。
他轉了頭,看著邱石在那兒垂頭喪氣,然後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第四章。落潮8
病癒之後,秋陽這屋裡就沒少了人來。夏雪琳和閆依更是不當自己是外人,巴不得就在屋裡生根發芽。
日子就這麼著立了春,一竿子人成雙成對地過了喜氣洋洋的春節,又聚了幾次會,搞得天天酒氣熏天。站領導談了幾次話,說一個月發的那點錢除了吃穿用度,還顧著買閒酒,以後怕是不打算成家立室的。上頭說上頭的,下頭玩兒下頭的,全當那些個教訓是個夾生屁,風一帶就跑了。
這個大晴天之後的晚上,一干人因為老喬的生日又組了聚會,幾個大隊的人就擠在這破屋子裡,說笑胡侃,舉酒高歌。所有人都哄著秋陽和邱石喝酒,這兩人不理對方已經好長時間了,旁人不知道什麼原因,只當是兩人因為一些問題鬧彆扭,可自視無關也不好細問,只老喬時不時開口詢勸兩句,到了這生日裡頭,他也託了兩位萬不能不給他面子,不說話就罷了,只是別鬧起來才好。就這麼著,一眾男女直鬧到凌晨散去。
秋陽和邱石各自送別女朋友,幾人行至蒼茫大路上,頭上是一片光斑的星空,加下是灰黃浮塵的土路,看著寂靜的四周,山脈在遠處綿延,雪山頂的白色積雪映照著星光的餘暉若隱若現,披掛那一層銀裝的巨峰屹立在天邊的橫線上,等待破曉時被陽光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