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氣勢洶洶地拉門而入時,正在慢條斯理地相互幫著穿衣服的兄弟倆都呆住了。
“玩夠了嗎?”劍一般冰冷的眼神逼向葉齊。
“爸……”葉齊呆呆地叫出口,放在葉央腰間的手不自覺地收了回來。
“回你房間去。”父親平靜地對葉齊說。
葉齊看了葉央一眼,再轉頭望望父親,不甘心地走出了門。
剩下的,是葉央獨自和嚴厲的父親對峙沉默著。彷彿聽到了對方內心攪動的聲音。
父親慢慢地,一步步逼近,像一頭飢餓的狼逼近被困的獵物。
“為什麼不小心一點?嗯?”父親的語氣帶著嘲諷的意味:“被我抓到,很有意思嗎?”
“……”
“很刺激嗎?還是對男人慾求不滿?”
“……”
“想變成女孩嗎?啊?”
“……”
閉口不言,是小央一貫的反抗方式。
“說話!”父親不耐煩了,抄起桌上的青瓷花瓶向小央頭上掄去。一閃身,正打在右肩上,小央捂著痛處,無力地向前摔倒,緊接著又一下,落在背上……
記不清捱了幾下後,花瓶敲在牆上,“啪”的一聲碎了。
小央疼痛而絕望地閉上眼睛,任憑剛穿上的衣衫又被剝落,任憑雙手被父親捉起,扣上冰涼的手銬。
一場疼痛而絕望的折磨。身體痛得麻木,依稀只記得父親一下下揮舞皮鞭的清脆聲音。
“疼嗎?”打完後的父親,一反常態地撫摸著自己的傑作,一條一條,紅腫破裂,夾雜著幾處青紫的淤痕,散佈在光潔如玉的肌膚上,看得心不由得生疼。
小央緊緊咬著自己的長髮,蜷在牆角,閉口不言。
“真漂亮啊……”父親若有所思地伸出食指,卷著小央耳邊的一綹髮絲:“和你母親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小央還是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不過,已經不需要了。”父親一把抓起那長及腰的捲髮,摸出倚牆而放的藤筐裡的剪刀,一刀剪斷:“留著這麼漂亮的頭髮,來勾引男人?沒門!”
小央詫異地睜開眼,只見一縷一縷漆黑捲曲的絲散落在地。父親手裡握著剪刀,神情冷漠。
“我一定會擺脫你的。”冷冷地向父親下了宣言。
“行。我會看著你怎麼擺脫的。”父親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冷得可怕。
……
小央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塌塌米上,黑暗中盯著天花板發呆。
他沒有一顆棋子,卻必須贏這一局。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賭上身為男人的尊嚴。
綿長的、夢魘般的記憶,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小時候,他是一個喜歡花的孩子。
家裡有很大很大的花園,他喜歡在裡面玩耍,喜歡它們強韌的莖葉,多彩柔嫩的瓣,甚至是尖利的刺。
即使他還不明白,一旦果實成型,花朵就會枯萎,就會頹敗。那是自然界的規律,是幼弱的生靈逃不過的宿命。
幼時的天空很藍很藍,像加了濾光鏡一樣藍得透亮,白色的雲朵像是各種動物的圖案。小央穿著雪青色的浴衣,懷裡抱著一大束如血一般鮮紅欲滴的玫瑰,那樣大的一束,小小的胸膛幾乎承載不下。
他抱著花出現在父親的房間門口,耳際的髮間還插著一朵。
父親趴在窗前的寫字檯上不知在寫什麼,很專注。清晨的陽光照進窗欞,他背影的輪廓就像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宛若神明。 當他發現小央如背後靈一樣悄悄站在那兒時, 臉上浮現的表情有些錯愕。
小央一臉天真地把那束花遞給父親。他沒有接,反是饒有興味地撫摸小央的發稍,然後摘下了他頭上的那一朵。
花莖上的刺扎傷了他。小央定定地看著血從父親的指尖湧出,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明白了有種美麗是會傷人的。
葉央12歲的時候,大他6歲的哥哥去英國上大學。
那時的他,已經美麗得不可方物。他吸取了母親的生命、靈魂,繼承了她所有的姿容,臉龐的相似幾乎不差毫釐,行為舉止更是像得可怕。除去性別,他完全就是母親的複製品。
葉央並不知道,父親常常躲在屋角,門後,或是樹叢邊上偷偷地看著他。
葉松的心頭常常襲來莫名的酥麻。他感覺到,死去了十幾年的妻子,正在慢慢地復活。
“哥哥要好久才能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