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又是氣惱又是傷心,眼淚在描著眼線,保養的很好,但已經明顯有了皺紋的雙眸裡打著轉……
她也知道自己這些年脾氣不好,更年期了,講話總是犯衝,總想著這孩子能體諒她一點,但卻總是事與願違,她又是在高位上待久了的人,平時驕橫跋扈慣了,和人交流感情的能力竟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剛才說的其實也不完全是真話。吳越住院那會兒她是真的著急,著急的嘴巴里都上火起泡了,文工團那群不長眼的這時候來找她,她其實並沒有功夫搭理,之所以和吳越撒謊,是因為——吳楚也生病了,她這些天是分心在照顧吳楚來著。
這話能和吳越說嗎?
她要照實說了,吳越能把她這親媽一腳踹單元樓外頭去!
硃紅抹著淚,她也挺委屈的,吳越住院昏迷那段時間,她都守在吳越旁邊,後來吳越醒來了,大院裡那幫狐朋狗友來看望他的很多,吳越也不愛和她說話,她就覺乎自己多餘,在那些孩子面前也面上無光,心裡挺傷心的。
她就覺著,吳越要不缺她,那她還不如去陪陪大兒子,大兒子前些日子著了風寒,醫院裡吊著水打點滴呢。
她是從小看著吳楚長大的,母子倆在臨潼那會兒成天親親密密,吳楚到八歲時,硃紅高興起來了還願意拿個小勺餵飯給她的寶貝兒疙瘩吃,這倆人的關係能不貼心嗎?
硃紅就去吳楚身上發揮她的母愛,尋找她母親的存在感去了。
而吳越呢,吳越身上的水皰紅疹癒合的那周,最難受最徹夜難眠的那四五個夜晚,都是一個人咬著手背,這樣一聲不吭地扛過來,捱過來的……
在那樣痛癢難忍,又孤獨無助的黑暗裡,吳越對吳軍長和硃紅的心,就像患處慢慢長出來的面板一樣,長出了更厚的繭,披上了更硬的甲。
他絕對不會再和這三個人,共處一個屋簷下了。
吳越第二天就打算搬家。
硃紅既然知道他住在這兒,能找來第一次,也肯定會來煩他第二次,第三次。
這回搬家,吳越沒有去翻報紙夾縫裡的租房廣告,他住公寓樓的這段時間,差不多已經把周圍的街頭巷尾給跑遍了,和大媽大伯混的都特別熟。
大石橋衚衕那塊兒有個大雜院,這時候已經是秋天了,有的人家已經開始準備醃雪裡蕻冬醃菜,吳越踩著一串輕快的小步子熟門熟路進院的時候,就看見一個膀大腰圓的大嬸在自家小屋門前,那一大笤帚,嘩嘩地掃地,給翠葉大白杆兒的菜騰地兒。
吳越老遠就朝她喊了聲:“魯嬸兒!”
魯嬸兒回過頭,瞧見是吳越,眼睛就亮了,笑的特熱情:“哎喲,是小吳啊,多久沒來啦,都達半個月沒見著你影兒了,快過來快過來,讓嬸兒瞧瞧你……”
同樣是五十歲上下的年紀,同樣是倆婦女,魯嬸和硃紅笑起來就完全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硃紅再怎麼笑,就會給人一種端著,拿著的官貴氣,難以接近,魯嬸可不一樣,那笑臉簡直都開了花兒,那花兒簡直都開到了吳越心底頭去。
面對著這樣的大嬸兒,一向傲慢擰巴的吳越,竟然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的,就變得乖巧,變得溫和……
“魯嬸兒,掃地吶?”
“是啊,這不隔壁那小皮猴子早上在我這兒坐作業,磕了一地瓜子兒,我得把這地拾掇乾淨嘍,趁著太陽好,曬冬醃菜!”
吳越搶過笤帚:“那嬸兒您歇著,我給您掃。”
“別,別,都掃好啦。”魯嬸騰出一隻略顯粗糙的手,摸著吳越的臉,“哎,你這孩子咋瘦了呢?你看看你這小下巴尖的,還有沒有肉啦?”
魯嬸自己兒子也是個警官,是武警,在少管所當管教的,平時不著家,見著吳越就和見著自己親兒子似的心疼,她摸了摸吳越的臉,又抓著小吳警官的手,揪心地絮叨著。
“你看看你們這些穿警服戴警帽的,咋都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個兒,嬸兒不見你這才多久啊?你去了哪兒了?咋瘦了這麼大一圈,臉色還不怎麼好呢?”
吳越被這雙平凡的母親的手撫摸著,被這雙慈愛的眼睛看著,忽然不知咋的,心頭就覺得特別委屈,莫名的就鼻尖發酸,竟然有些想哭……
魯嬸摩挲著他的手,說:“飯還沒吃吧?和嬸兒進屋裡頭去,坐下來陪嬸兒吃個飯,聊個天唄。”
32、原第三十二章 挺進大雜院
桌上都是些粗茶淡飯,魯嬸老伴兒去的早,兒子又是個警察,平時就一個人在家,住大雜院的人家,能吃啥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