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進屋,就看到一碗估計是昨夜剩下來,今兒又拿了熱的黃花菜焐肉,一盤炒青菜。
魯嬸忙擺手:“先不吃這些,冰箱裡有嬸捏的圓子,山藥豬肉的,我兒子就好這口,每次回來我都給他捎上一袋讓他背過去吃,那味道可好,小吳你一定得嚐嚐……”
吳越連忙拉住她:“您別忙,別忙活,魯嬸,千萬別介,就這挺好,我就愛吃黃花菜。”
魯嬸瞪圓了眼:“那哪兒行!就這倆菜哪兒行啊!”
“別!真別!”吳越就怕麻煩了人大嬸,“我就不愛吃山藥,真的,魯嬸您坐下來吃吧,過會兒您這菜該涼了。”
兩人坐在一張缺了個小邊的摺疊方桌旁,吃著飯,吳越和魯嬸說:“嬸兒,這大院裡那戶姓李的人家是不是這個月底就不住了,打算搬出去啊?”
“你說小李子那家啊。”魯嬸嘆氣道,“可不是嘛,他們兒子這回考上了北大,把那倆老東西高興的,家裡也有些積蓄,攢了好多年的錢啦,可不就搬出去了嗎?”
“搬哪去啦?”
“五環外頭,啥啥花苑的,名字我記不清了,不過哪兒都比這兒好啊,這年頭要有點條件,誰還願意擱這兒破破爛爛的小地方住呢。”魯嬸有些黯淡。
吳越連忙把嘴裡塞的鼓鼓囊囊的肉給嚥下去,急著說:“我願意住啊!”
“啥?”魯嬸一愣。
“我願意住啊!”吳越恨不得躥到板凳上把手給舉起來,“魯嬸,您幫我給問問老李家,看看他們那房能不能先別賣,租給我唄。”
魯嬸怔怔地,眼裡卻泛著光亮,她也希望吳越能住進來,看著這孩子就和看自己兒子似的。
“你說真的啊?”魯嬸期望著,卻又猶豫著,“可這院裡……你也看到了,鬧鬧騰騰,亂七八糟的,上個廁所還是公用的,灶臺這會兒還得幾戶人家並著用,小吳啊,你是不是沒錢租房子了,你錢不夠的話嬸兒這裡有,先給你墊著,年輕人,能住公寓還是住公寓好……”
她絮絮叨叨的:“你爸媽要是知道你住雜院裡頭,可該心疼你了。”
“……”吳越看著魯嬸,心頭暖暖的,冷不防又提及硃紅他們,又覺得難過,一時間胸口百味陳雜,過了會兒才慢吞吞地開口,“沒事兒,魯嬸兒,我這是自個兒喜歡雜院呢,您甭替我擔心,我就喜歡這院子裡頭的鬧鬧騰騰,亂七八糟。”
“真的啊?”魯嬸又一次問。
吳越用力點了點頭:“真的!”
“那成!”魯嬸臉上笑開了一朵花兒,“那嬸兒今晚上就幫你去問問小李子他們家!”
就這樣,吳越搬進了大石橋衚衕的大雜院。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近距離感受著老北京的衚衕生活,每天都能聽到隔壁鄰居講話的聲音,夫妻吵嚷的聲音,小孩頑皮哭鬧,老人的收音機裡傳來吱吱呀呀帶著雜音的京劇樂曲,低質量的音效拖腔拖調地唱著——
吳越不知道咋的,一群人一個德性,擱軍區大院和太子黨混的時候,眼比天高,說話都不愛拿正眼瞧人,特端架子,除了林泉曾東昇那幾個,別人甭想高攀!
這回住大院裡頭。好小子,沒出兩天就和院子裡頭二十來戶人家全混熟了,周圍左近的那幾戶還混的格外熱絡。
吳越住的那屋,左邊是魯嬸家,右邊是一對夫妻,有個上小學的娃,乳名叫康子,孩子父母是開小賣部的,平時沒功夫照料孩子,就託院裡的大嬸大伯照管,每天中午康子就跑人家家裡蹭飯吃,雜院裡的人也都樂意,誰叫這小孩虎頭虎腦的,老愛光一腳牙,髒兮兮的,太陽把面板曬的黑乎乎,笑起來冒傻氣,還缺顆奶牙,特可愛。
吳越對面那戶是個單親家庭,一個母親帶著個兒子,母親身體不好,經常生病,兒子看上去挺斯文的,戴個金絲眼鏡,每次見到吳越都笑笑地點頭,很客氣,吳越知道他在一家制藥廠裡頭上班。
這天是吳越休假的最後一天,他坐在大院裡頭,也不嫌康子髒,手臂箍著又跳又鬧又踢腳又蹬腿,十足無賴的猴孩子,笑罵著:“個小兔崽子,腿勁兒還挺大!給你二爺坐穩了!最後倆道應用題,做完了二爺才放你出去玩兒!”
韓今宵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麼一副場景,面上不變,卻禁不住有些意外。
他看了看這個大雜院,北京典型的老四合院了,看那陳設也不知道是七十年代那會兒修繕過,還是六十年代的時候翻新過一次,破破爛爛的,和他小時候住著的那個院子很像,甚至連那種鼻間所觸的氣息,都是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