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怎麼忘記關了,”周嘉皺了皺眉,“不叫劉姐上來照看著,你就又笨手笨腳的。”
沒有回應,也沒有往日醒來的呼吸聲,周嘉愣了一愣,繼而快速地開啟臥室的吊燈。
床上只有一床凌亂的被單,桌上什麼東西都放得好好的,胃藥,玻璃杯,陳越用過的菸缸,和摺疊整齊的睡衣。他洩憤似的罵了一聲,跑到窗戶口往下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花匠的雨棚車竟然開在了下面,頂棚上明顯砸出了一個扎眼的凹陷。周嘉咬牙切齒地把手上的薑茶狠狠扔了下去,一回頭,發瘋似的跑
出了房間。
陳越並沒有跑出去多遠,他爬出圍牆的時候就聽到了周宅騷亂起來的聲音,燈光隨著房間的遞進一盞盞地亮起,他急切地跑了幾步,右腿卻疼痛地不聽使喚。跳下來的時候扭到了腳,導致行動比預想的遲緩了許多,他只一味地找著逃跑的工具,如同一隻倉皇的老鼠一般。
光靠一雙腳,想要離開地處偏僻的周宅幾乎是痴人說夢,這麼多天下來,他想好的本是那輛紅色的跑車,甚至連車鑰匙都幾乎要拿到手了,但是周嘉說,你蠢死了,叫你開就等於讓我給你買棺材呢。
過了一會兒他又從身後把陳越抱住,隨意地笑著,騙你的,送去保養了,開得久了車子也經不住折騰。
陳越一瘸一拐地扶著圍牆跑著,忽然聽到身後一聲響亮的“陳越!”,他嚇極了,一個趔趄衝了幾步,快速地躲進了轉角的角落裡。
沙沙的大雨中,周嘉的身影在黑夜和交織的光線裡漸漸明晰,他沒有打傘,渾身已經溼透了,居家的線衣緊貼在身上,看起來寒冷極了。陳越屏著呼吸貼服在牆根,看著那人在雨夜中四處奔跑,大聲地喊著自己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之前恨的,怨的,都如同褶皺一般,靜靜地被撫平著。
嘖,你很煩啊。
那人那麼說著的表情,如同世上最簡單的告白,他說了那麼多遍,只是自己不想去明白而已。
欠他的,算是真的償還了。
陳越按住了手邊的牆壁,慢慢地往臺階下走去。
是傭人的小車庫,停放著許多電瓶車和腳踏車,他曾經有意無意地和劉姐打探過,那人聽他難得肯說話,便也應了告訴著,上班的時間很早啊,有的騎車有的住在這裡,然後自然地說出,當然停在地下室的小車庫了,怎麼可能用少爺的地方。
陳越在零零落落的車輛中找到一把忘了扣鎖的老式腳踏車,他把它使力拖了出來,強制鎮定般的,從原路推著返回出去。
避開了通達的大路,大雨中他用盡全身的力氣踏著腳踏車的腳踏,右腿漸漸地也習慣了痛覺一般,機械地重複著動作。雨中的路面很溼滑,陳越好幾次都騎得東倒西歪,有一次連人帶車子滑出去好遠,摔得眼前一陣發黑。但是他沒有時間,幾乎是在逃命,只能手撐著地面爬起來,瀕死的老狗一樣重新趴到腳踏車上,繼續盡力地騎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他腳步虛
浮地從車子上走了下來,沒有站穩幾步,腳踏車就嘩啦一聲倒了下去,輪子在半空中轉得晃眼。
遠處的男人撐著傘,站在空曠馬路的路燈下,正從車子上走下來,看到他的時候頓了頓,高大的身形微微地繃緊起來。那人靜靜地,望著他狼狽的模樣,幾乎像是確認般,渾身都沒有動靜。
陳越漸漸地在心頭脹滿開所有的情緒,無論是好的,壞的,在重新見到的那一刻,幾乎都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但是細細去思考的時候,又幾乎什麼情緒都沒有,他只是覺得,安心了。
慢慢地朝他走過去,起初拖著的步子並不快,直到那個人終於也向自己走來,陳越的心裡哽了一哽,終於拼著全身的力氣跑了上去,用力地抱住了對方。
白渝然的擁抱像最溫暖的寬恕一樣,他周身的寒冷都沒有了,只感覺到對方也慢慢摟過他的肩膀,一隻手把他的腦袋緊緊按在胸口,什麼話都沒有說,卻像是已經道盡了千言萬語。
在醫院裡住了兩禮拜,腳上的傷固定之後恢復的還算順利,胃部被斷定為神經性胃炎,叮囑放鬆睡眠之後,也已經緩和了不少。白渝然下班之後就帶了些換洗衣物過來看他,說到工作的事情,便道,我已經給你請病假了,沒有關係。
彷彿達成了某種默契,陳越沒有和他提起周嘉的事情,而白渝然對此也沒有表態。只是兩週之後出院,當他拐著一條腿費力地從車子上走下來時,面前看到的,卻是白渝然的家。也許,那個人比自己都要明白,他沒有再回到那個地方的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