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固執地重複:“放我回去吧。”
我收斂了笑容:“好吧,就算我不是小維。你總該記得和小維在一起的情形吧?我現在就帶你去那個地方。”
當日我將房產套現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那套別墅高價買回,所幸期間的主人也並未將房子格局改變太多,很容易就讓昔日在此地重現。
可惜,找不到辦法可以讓人如此輕易回到過去。
“記得這裡嗎?”明亮的燈光下我怯怯觀察他的臉色,惟恐他會說出不字,“是你為小維置下的小窩,你們曾經在這裡度過了一段非常快樂的時光。”
也在這裡經歷了最痛苦的瘋狂。我乾嚥了一下,只覺頭痛欲裂、噁心想吐。他會不會因為記起我的狂暴和絕情而突然發作?溫柔如他,會怎樣回報我那天的殘酷?血樣猩紅的記憶,不堪回首。
“是這裡嗎?”他的聲音低得象囈語,輕柔地掙脫了我握住他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靠北側的一扇白色門扉旁。
門並沒鎖,應手而開。閃爍著珍珠光澤的偌大一架白色鋼琴出現在門後。
看他在琴凳上坐下,我訕訕地跟了過去:“這個,是你以前用來練琴的地方──”
“我知道。”
我深深地凝視著那對燈光下呈現出寶藍色的眸子:“是嗎?那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在上面用一根手指彈那首深愛著你?”
是在你的懷抱裡啊,陀陀。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刻。
他沒有回答我,卻將雙手擱在琴鍵上比了一下,然後搖頭說:“我的指骨斷過,沒辦法再彈高難度的曲子了。”
“不會的!”我猛地撲到他身上,驚恐萬狀,“你不會的!給你做全面體檢的時候醫生說過了你的傷癒合得很好!”
他滿臉詫異,打量著樹懶般掛在他身上的我:“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多麼希望那真的跟我沒關係!陀陀你是怎麼啦?路易說你並沒有失憶啊!你應該記得是誰害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麼要這樣?難道,你已經恨我恨到了這個地步,情願當作過往種種不曾發生,情願當作不認識我?
想到這一層,心底的冰哢啦啦結上了。是的,我活該,我做過的事遭受什麼樣的報應都無話可說。
可我還是無法接受這一切!最善良的、最溫柔的、最愛我的人啊,你怎麼能、怎麼能?就算全世界都說我卑鄙齷齪可惡該死,你也應該是那個站在我身後力挺的人啊!
看了看自己顫抖的雙手,我驀地抬頭,笑得沒心沒肺:“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帶你去休息吧。”
“這是浴袍,這是你喜歡的沐浴露,換洗衣服在床頭櫃上…………………”怎麼感覺象個小媳婦似的?
看他還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樣子,沒什麼反應。我把心一橫,上去就解他的衣鈕。
他護住領口,退後一步:“你幹什麼?”
我裝傻:“幫你洗澡啊。”三年多沒做過了,我飢渴你不知道啊?
想來這三年他也未經人事吧,隔了衣服竟然已經能感覺到他的衝動。我得意洋洋掀掉他的恤衫,卻在看見他身體的下一秒鍾倒吸一口涼氣。
他從來就沒胖過,但在我記憶中也從來沒有瘦到如此駭人的程度。已經完全是皮包著骨頭了,隔著五米開外都能數清楚他的肋排。
更怵目驚心的,是那一身的疤痕,青紅紫綠,猶如一幅印象派的畫作。
溫熱的液體沿著臉頰慢慢流下,滴到胸口,痛不可擋。過去的四十個月裡,我在醉生夢死,拿全部身家與命運相賭;而與此同時,這毫無自我保護意識的人在流浪的路上被驅趕欺凌,得不到任何呵護看顧,以至留下這累累傷痕。
從謝以文死去以後,還沒有哭得如此肆意過。悔恨麻木了神經,以至那兩瓣柔軟的唇已經貼上了我的臉,輕輕拭去我的淚水,我才猛地清醒過來,抬起眼看著他。
他的臉上,是帶點漠然的憐憫,倒象是我們兩個之間,我才是那個滿身傷痕的人。
這神情也是隔閡的,從我找回他那天起,他就一直是如此,彷彿只是一個有著陀陀外表的陌生人。那個溫柔得任我肆意妄為的陀陀,似乎只停留在我的記憶裡了。
哀莫大於心死。是我,親手殺死了那個過去的陀陀。
“抱緊我,求你。”
除了這句話,我沒有再說什麼。就算再說一萬個對不起又如何?說什麼也彌補不了我的罪。
慢慢地將雙臂環上他的頸項,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