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和王瑾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睡覺,又經歷了登山過程中無數艱難險阻,早已精疲力竭,直想倒地便睡。聽到藍真這樣說,還是毫無異議地起來繼續行程。
下山比上山所耗的體力雖然要少,但由於山勢陡峭,危險四伏,神經繃得緊緊的,因此也不見得不上山時容易。不多時,趙羽和王瑾已經汗流浹背,腳都在微顫。只是咬牙堅持著。
只有藍真畢竟在山中日久,此時,還保持著輕捷的步伐,把兩人遠遠拋在後面,轉過一個山頭後,竟連影子都不見了。
兩人只能跟著藍真留下的腳印緊緊跟隨,王瑾在後面大聲喊:“藍大哥,等等我們——!”
一段急行之後,終於到達一處較為平緩的地方。趙羽環顧四周,尋找藍真,一眼看到藍真正跪在一段懸崖邊。
趙羽忙走到藍真身邊,藍真沒有發現他的到來,呆呆地跪著,神色哀傷,碧色的眸子裡噙滿淚水。
趙羽驚異莫名,輕聲喊他,“藍真,藍真,你怎麼了?”
藍真回頭望他,拭去淚水,手指著崖底,說:“殿下,你看看下面。”
趙羽往下一看,猛吃一驚,崖底下橫七豎八、層層疊疊,堆滿了森森白骨!
“藍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真慘然一笑,碧瞳望向遙遠的天際,道:“王爺,你知道這下面躺的是什麼人嗎?他們就是當年鎮守樓蘭郡的宋軍五千將士!”
“什麼?!”趙羽大駭,反問:“這怎麼可能?”
藍真深深吸了口氣,慢慢地說:“王爺您征戰沙場多年,對於十年前樓蘭郡都尉率眾叛逃投敵的事該很清楚吧?”
趙羽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道:“我知道此事。十年前,宋夏交戰,樓蘭郡是戰略要地。朝廷也怕樓蘭落到敵人手中,不停向樓蘭增兵,但援兵到達之時,發現樓蘭郡已被西夏佔據。原來是郡守雲巖都尉率眾投敵,開啟城門讓夏軍進來,以致郡內十萬百姓慘遭屠戮,而樓蘭郡則到現在還落在西夏人手中。”
藍真望著他,碧眸中又漾起了淚光,哽咽道:“王爺!你不瞭解內情。雲都尉絕對沒有賣國投敵!他和五千將士與敵軍決戰天都峰下,盡數戰死,到現在,他們的屍骨還躺在下面!”
趙羽按住他,“藍真,你別激動,慢慢告訴我詳情。”
藍真嘆息一聲,又說道:“當時樓蘭被圍,雲都尉堅守城池達三月之久,直到彈盡糧絕,城裡已經沒有任何糧食和藥物。士兵受傷的得不到救治,還有百姓餓死的、病死的不計其數。雲都尉向朝廷發出的救援信不下百封,而朝廷的援軍根本連影子都沒有見著。後來雲都尉決定不能坐以待斃,一天夜裡,帶著五千精兵奔赴敵營進行突襲。沒想到事前訊息敗露,夏軍早有準備,兩萬夏軍將雲都尉及五千宋軍一路砍殺,雲都尉帶兵一路撤退到天都山,無路可走。最後決定以死殉國,五千將士有的不肯被俘,便投崖而亡,有的敵人拼死到最後一刻,被拋屍崖底……”
藍真聲音顫的厲害,說不下去了。
趙羽震驚非常,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藍真,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藍真嘆道:“王爺,我怎會不知?十年前,我十八歲,親歷了這場劫難,樓蘭都尉雲巖,他就是我先父!”終究忍不住淚奪眶而出。
“其實,我姓雲,名藍真。當時,我親眼看到父親自殺殉國,我悲痛至極,抱著他的屍身一起投崖。沒先到我沒有死成,三天後我就醒來過了,從屍體堆裡爬了出來。千辛萬苦回到了京城。”
藍真神色激憤起來,又道:“王爺,我回京只是希望見我娘,你猜我又遭遇了什麼?既為軍人,保家衛國是天職,戰死沙場是榮幸。但被人汙衊投敵賣國,這等莫須有的罪名才是最可怕的。朝廷判了我父親的罪後,將我雲家在京城的兩百多名家眷斬首示眾。我回到家中見到的是被抄得一乾二淨的家園和兩百多具親人的遺骸!”
趙羽忙握住他的手,“藍真!”
藍真停了下來,穩住心神,“王爺,對不起,在下失儀了。”
趙羽忙道:“別這樣說,藍真。我真沒有想到你身上會有如此慘痛的遭遇!那麼從那以後你就回到了天都山下?”
藍真諷刺一笑,“我是亂臣賊子,大宋天下哪有我容身之地,只好逃到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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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皇宮,乾清宮。
趙頊的寢宮外面,庭院一角的水榭旁,涼亭裡,三個人正在爭論著什麼。
一個深紫錦緞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