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拜了師。呵,”他笑起來,“後來才知道其實薛信坊早已名存實亡,有沒有一個坊主,又有什麼要緊?反倒他心中大事了盡,斷了活下去的念頭……死的時候也不過不惑之年。”
他擺擺手,做出輕鬆樣子來,“罷罷!難得開心,倒叫我把氣氛壞了。你候我找點用得著的東西,咱們就走。”
說完,他伸手摘下了枯骨手上扳指,妥善放進懷中,又到東牆邊,開啟那隻石匣,頓了頓,從中取出兩封書信來。
一封寫著“愛徒蘇岑親啟”。另一封卻沒有署名。
蘇岑抿著嘴唇,手握成拳抵在唇邊,低咳了一聲,嗓子裡的哽塞感方嚥下去了。
師父遺世獨立,平生淡泊世俗羈絆,不屑觥籌過從。甚至師徒一場,至今仍只知其姓薛,名字皆不曉得。依他的說法,人生倥傯,把有限的時間放到並不重要的物件身上,費心勞力圖一個流芳,不如同真正心愛的人長夜促膝,默然而對,即使隻字不吐,也甚快慰。待到人死,該記得的永不會忘,該遺落的,縱千言萬語,搶哭哀求,可換的來偶爾一個夜夢嗎?
“是以待我百年,不會留你半字,也不需你費心來奠。人走緣盡,實不是值得淒涼的事。”暮色中春風帶暗香,偷偷盈袖,他便抬起手漫觸風痕,淡淡從容道。
十三歲還是少年。少年的蘇岑,哪怕是神童,也不能看穿,這般措辭的師父,究竟幾分真假。
若真如斯超脫,何以到底忍不住寫了這兩封書信?
實則人都是寂寞的奴僕,都是情感的傀儡。斬得斷的牽絆說明纏得還不夠緊,忘得掉的傷害,只因扎得還不夠深。
就像他的師父,再如何人中蛟龍,也逃不過一生一個圈套,是水蟒般的枷鎖釦緊全身,再慢慢收緊,逼人孤獨憑欄,逆風叩問:再避開千萬裡,盤踞在腦海的某某,就真的會隨著距離而稀釋,逐漸散淡嗎?
答案是否定的。
譬如他蝸縮姑蘇,歡樂場夜夜縱情,聽遍一百首旖旎樂調,仍忘不掉一曲心音。
比起他來,師父那二十餘載的糾糾葛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