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轉,自己也未有多聰明。
蘇岑搖手,拄著樹枝要走,手臂一緊,被十七扶住。
輕輕甩開,“話說多了,難免閃舌頭。你放開罷,………………給我留點面子。”
蘇岑自己在前面慢慢走,十七在後緩緩跟。
走了兩步,他突然停下。
身後的腳步聲也頓住。
蘇岑回頭。
四目相對,十七面無表情,只是右手仍下意識捂在創口,指縫隱約紅色。
蘇岑嘆氣,對他招手,“走不動了,扶我一把。”
說完在心裡抽了自己一個耳光。說什麼尊嚴面子,看見人家可憐兮兮,又都成了狗屁。
十七默默上前,接住他小半邊身子的重量,卻在不知覺中也倚著對方,也交付出了自己的重量。
兩人如此相攜相倚地走了一段,進到屋中。蘇岑令他往木榻上躺好,端出醫者懸壺濟世,實則頗有些道貌岸然的神態來,一聲假咳,慢條斯理,“是自個兒脫啊,還是我動手?”
十七把兩手往身側一擺:“我沒力氣了。”
蘇岑咕噥了一句“真是直白”,手上卻不含糊,三兩下扒開衣裳,除下已然被血染透的紗布,又仔細探了探傷口,嘁聲:“生平最瞧不得人充強逞能,你說你都成這副德行了,還想打虎獵豹不成。嘚嘚瑟瑟到處跑,嫌傷不夠重跟我說啊,我下手又狠又準,保證讓你大半年下不了床。”
說著極快地將藥粉撒上去,疼得十七悶哼。
哼完壓著嗓子:“你好囉嗦……”
蘇岑臉一黑,差點甩針戳他。
他陰陽怪氣:“我囉嗦?……好,從現在起我就是木頭。”
十七壓根沒把他的氣話放在心上,嘶聲繫好衣服,撐起身靠坐一邊,並無血色的臉上笑意隱隱:“蘇神醫,我有些餓。”
蘇岑自顧自理著袖子。
“你不餓嗎?”
蘇岑舉目望屋頂。
“我記得上次見你,你不是這種長相。”
蘇岑橫目掃過,目光中有煞氣。
“對了,上次見你,是你在月滿樓吃花酒,身邊三位鶯燕,嬌聲笑語,聽起來便讓人心旌不穩……”
蘇岑長眉一剔,面帶慌色:“我怎麼不知道?!”
“大約是喝多了,醒來便忘了吧。”十七忍笑,一本認真。
“胡說,我從未醉過!”蘇岑有些緊張兮兮,“我是說,我怎麼不知道,你也在?!”
十七咳嗽,“我在隔壁暗殺武林盟主,怎能讓你知道。”
“這麼說來,是你聽我壁角……”
“正是。”十七偏過頭去向裡,肩膀微微抖動,“一晚風流,夜御三女,神醫體力過人。”
蘇岑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害臊。
以他從小到大厚慣了臉皮的作風,平日裡被誰調侃床幃之事,都是毫無所謂。況且,正常男人,誰沒個欲、火旺盛的時候。
月滿樓是姑蘇鼎鼎大名的風流場,那三個姑娘也是被他常年包下的,姿色自不必說,關鍵比起旁的妓子乾淨。他蘇神醫挑床伴很有一套,選出的個個身段妖嬈,夠尋常男人死個十回八回。而他卻不常去,往往小半年才光顧。至於平日裡,則靠著清熱去火之金銀花茶壓制。
當然,偶爾也勞煩一下他那尊貴的右手。
蘇岑掩面而起,轉身外走。十七聽到腳步聲,仍不回頭:“你到哪裡去?”
蘇岑砰地碰上門,聲音從外傳入,聽來帶著鼻音:“給你弄吃的!”
十七哪裡還憋得住,哈哈哈,笑落了樑上積沉的細灰,簌簌落了一線。
第9章 八、夜憶(1)
永泰十五年,仲夏,花剛好,月恰圓,人聲正沸。
二更時候的夜,濃淡最是時候,帶著些微醺然睏倦,又偏偏尚不忍就睡………………良辰美景,配上美人水袖招搖,這般賞心樂事,不容辜負。
姑蘇盛名最富之月滿樓,二層角落,鵝蕊居。
不同於其他廂房內嬌聲浪語,此間門窗緊閉,且燈火熹微,飄搖欲滅。靠近,依稀有女子咳嗽與痛吟的細聲。
章十七在外駐足片刻,左手提著東坊寶味仙家的招牌糖花糕,右手,則纏著重重白紗,垂在身側。
他叩門三下,一推而入。
室內早沒了往日華美擺設,一桌一櫃一床榻,並兩個繡花墩子,顯得寒磣。好在那扇頗沉重的金燕穿雨屏還好端端立在床前半丈,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