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著雙腳歪在客廳沙發裡的黑髮女人扭頭瞄了一眼:“喲,小鬼回來了!”便繼續對著鏡子端詳起自己捲曲蓬鬆的頭髮,片刻不滿地搖了搖頭,摸起魔杖施了個無聲咒,頭髮被拉直後又自動地盤在了腦後。立刻,慵懶熟女搖身變作了精幹御姐。她再次瞟向無視她直接打算走過的青年:“頂撞的勁頭都沒了?小~鬼~”一面挑釁般地走上前去,拉起他一綹鉑金色的長髮輕佻一撩,把臉湊到盧修斯面前,輕聲呢喃道,“怎麼?別告訴我連這點事都搞不定?廢物!”
盧修斯默默地站住,眼睛越過女人盯著她身後的雕花木門,也不反駁,蛇杖上的綠寶石反射著幽幽的冷光。
“貝拉,讓他進來吧。”緊閉的木門中,一個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淡淡地說。
“是,我的主人。”剛剛還帶著幾分嘻笑之意的女人立刻換上了恭敬的姿態,側身讓開了路。
“貝拉,你可以去休息了。”
還是那個淡淡的聲音,但貝拉特里克斯聞言一怔,似乎想說什麼,但瞟了盧修斯一眼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低聲威脅了一句,“就放過你一次。再叫我撞上這種窩囊相,就拿鑽心咒幫你提提精神!”
盧修斯置若罔聞地越過她推開了門,又將微微不甘的女人關在了門外。
“看樣子你做到了。”坐在華麗的大床上,止得小兒夜哭的黑魔王大人只象徵性地披了一件黑色浴袍,肩背都露在外面,長而潤溼的黑髮散在蒼白的脊背上,幽深的黑眸抬起,淡淡地瞟了一眼盧修斯手中的蛇杖,又在他的臉上略作停留,向床桌的方向抬了抬腳尖。
盧修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杯絳色的紅酒,濃得彷彿鮮血。他略遲疑地走了過去,聽到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恭喜成為馬爾福家主。”
背對著伏地魔盧修斯不自覺地抽了一下眉角,端起高腳杯,那富有衝擊力的顏色讓他恍惚了一瞬,但他立刻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神情,淡然地轉身向伏地魔優雅地舉了舉杯,露出一個微笑:“祝福吾主。”微微揚手,將濃稠的酒漿灌進了喉嚨。
伏地魔就坐在原地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深色的眸間閃爍著捉摸不定的光芒。盧修斯的影子映在他的瞳仁中:剛剛取得家主資格的青年放回空杯,淡如霽雨天色的雙眼落在自己的腳尖處,目光靜如止水,或者說,滿眼空茫。
“過來。”彷彿為了避免自己被那片空茫捲入一般,伏地魔用一個簡單的詞打破了沉寂,然後避開了目光。
從不能抗拒他的意志,盧修斯順從地走到他面前,然後跪倒,低垂的目光落在他的足尖。似乎被蠱惑了,他俯下身去,被酒漿浸潤過的唇輕輕地吻上了蒼白的腳趾,溫熱與冰冷交織的奇妙觸感從他的唇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他無意識地輕輕說了句:“吾主……”
從他的頭上傳來似有似無的一聲輕嘆。
“吾主……”他不由自主地又重複了這個詞。
微涼的指尖觸到了他的下頜,順著指尖傳來的力道使他抬起了頭,幽黑的眼睛正深深地注視著他,然後他看到那兩片唇翕動了:“不需要偽裝。對此時的你,痛苦不值得羞愧。”
他張口試圖分辯,但被突然撫上臉頰的手阻住,低沉的聲音繼續著:“沒有人可以在黑魔王面前隱瞞,即使是慣於以面具示人的馬爾福,也不能。不可以。來,告訴我,後悔嗎?”
盧修斯壓抑著肩膀的顫抖迎視著那兩道彷彿直射心底的目光:“……我不知道……”
“很坦白。很好。”伏地魔近乎溫柔地撫著他的頭髮,“你學會了在主人面前誠實。”
“在憎恨身為一個馬爾福的宿命嗎?”
“……看來是的。不過盧修斯啊,記住,這世界上不存在別無選擇,一切結果的決定者都是自己。宿命不是藉口,殺戮的權利是你自己的意志所賦予。你選擇我,選擇不質疑我的命令,就是選擇了這個痛苦。現在說,你恨我嗎?”
“……不……”
“我相信你。那麼,恨他嗎?”
“不,”他反射性地立刻回答,快得他自己也覺得似乎在掩飾著什麼。伏地魔眯起眼睛,聲音越發溫柔:“好孩子,認真想一想,想好了再回答,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想一想……恨他嗎?恨那個溫和卻又不失嚴格、高貴而不傲慢、被公認為是貴族典範的男人嗎?
或許不是沒有吧……最後一刻,自己心中湧起的那種似乎絕望的被遺棄感(沒有那瞬間的衝動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還是未知數),“不可原諒”的憤怒,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