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悲傷也表達不出來,他所有的哭喊已在十六年前染血的那一天用盡,聲嘶力竭的哀鳴吶喊已經哭到喉嚨出血,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拼命伸手,握到的只有冰冷的屍體,用盡全力想掙脫,卻只能看著親人在眼前被殺……
多少幸福寧靜,一夕間崩落。
命運這種東西,殘酷得可悲。
能預測命運的這一族,在死亡前的一段時間會喪失巫之力,所以全村只有命中註定不會死的他嚐到那種錐心剌痛,他預知到血海茫茫,卻提不出具體的警告,因為他看不出危險何在,因此沒人相信能力尚不純熟的他。
一直到十大惡人殺入村莊,在他面前殺盡一切,他才知道不是他看不清楚,而是事實如此——飄忽人影、鮮血地獄,這就是十大惡人所做的一切。
視線所及,遍地腥紅,斷落的屍塊分不出原本該屬於誰……
他們這一族不輕易殺生,除了過年慶典外一慣茹素,而他卻懼怕成為下一具被砍成兩半的屍體,因為不想死而手染鮮血,命喪他手下的生命無數。
到最後,他才知道命運所告知他的,不只族人的未來,還有他往後的沉淪……
是以他放棄抵抗,縱容自己照著十大惡人的要求斬殺,放縱自己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要聽,漠視一切,直到噩夢結束。
噩夢真的結束了嗎!?還是隻是他在自我欺騙,真正的結束只怕是他……死亡之時……岩石後,白彥海握緊拳,沒有出聲打擾。
藉由悠揚卻隱含淒涼的蕭音,他接觸到了席君逸層層心防後的真心。
悲傷、無奈,卻又被捆伏在塵世,無法展翅飛去的鷹……
緩緩的,森林安靜下來了。
萬物俱寂,只剩下微風和在風中飄揚的蕭聲。
草叢裡,一隻灰兔子跳了出來,幾次蹦跳以後,靜靜窩到席君逸腳邊;三兩不同種類的鳥兒揮舞著翅膀停在樹枝上,兩隻黃鼠狼轉著眼珠子躲在樹木的另一端張望……
白彥海啞口無言的看著被動物包圍的席君逸,那是一種奇特聖潔的氣質,有些冷傲漠然,卻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很安心……遲疑了一下,他乾脆爬上大岩石,也加入聆聽的一員。
沒有特別高昂或急促起伏的音律,只是溫柔清緩的流轉過每一個音符,混合著自然的風聲水聲,交雜著鳥鳴或樹葉摩擦的細音,紫玉蕭的音色是彷佛能洗滌一切的天籟……
很久以後,帝君逸才將蕭音收尾。
白彥海也沒客氣,報以熱烈的掌聲。
抬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岩石上的白彥海,席君逸一點足,也躍上岩石。
'基本指法而已,再困難的就不會了。'淡淡的陳述,席君逸用柔和的眼神注視著動物們慢慢離去。
蕭是他們村莊每個小孩必學的樂器,但是當年滅村之時他才三歲多,學的也只是最基本的音律之學,取回紫玉蕭以後,他花了四年找回當初的感覺,憑著記憶吹出往日的音調,卻不可能重現傳統的精湛絕音……
'我也不懂音律,但是能夠讓人聽得舒服感動,就夠了,不是嗎?'白彥海笑道。
'……也對。'
順手收起紫玉簫,轉頭想問白彥海今晚在哪裡歇息,卻見他呆呆的看著自己。
'怎麼?'
'你把蕭放在哪裡啊?'白彥海好奇的問。
那根紫玉蕭可不短啊!怎麼隨便一放就完全看不出來東西是怎麼藏的了。
席君逸袖子一抖,莫名其妙的紫玉蕭又出現在他手心。
'我可以喝采嗎?'非常認真的詢問,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若非介意席君逸的'淫威',他更想伸手戳戳摸摸。
'你敢把我當江湖藝人就完了。'毫不在意的警告。
'陣的很厲害嘛!像我這把劍就難藏了。'白彥海無辜的指著藏在木匣裡的愛劍。
他為了不要引人注目,穿的可是文人服飾,絆手絆腳不打緊,最要命的是愛劍只能裝在木匣中,外頭還要裹層布,怎麼都不方便。
'身上要藏把長劍太難了。'席君逸皺眉。
他是不介意告訴他怎麼藏武器,但是……一把長劍!?
'也是沒錯,就當我在妄想好了……'白彥海聳聳肩。
他只是被近幾場惡鬥中,為了從木匣中取出長劍的那些許時間差造成的危險非常有意見。
遇到一般小雜魚還好,真正凶狠的場面還等你慢慢拆布條嗎?
席君逸搖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