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蕭韞曦與孫文淵程夢瞳剛對飲完,正在說話,旁邊的侍酒太監又給程夢瞳添滿了杯。只見程夢瞳向一側走出十多步,恰恰與聞靜思相對,遙遙舉杯相邀。聞靜思微微一怔,雁遲從身後端來一杯薄酒,他接過面前,朝程夢瞳一敬,兩人相對仰頭傾杯飲下。程夢瞳看不清遠處城樓上那人的樣貌,只見一抹雪白立在高臺,想起離別時手中的嶙峋瘦骨,災地上聽聞京城中這人的訊息,心中崇敬之意湧湧而上,對著前方一揖到底。
回程的路上,蕭韞曦棄了自己的御輦不坐,擠在聞靜思的車駕中,對他的解釋只有輕飄飄的一句“想你家做的冬筍了”。聞靜思縱使不願,也拿他沒辦法。
帝王親臨臣子府邸,那是天大的恩寵,不肖說定會引來圍觀百姓。蕭韞曦此刻不欲大張旗鼓,馬車行到門前,他從容地摘下冠冕,脫去皮弁服,裡衣竟是一身普通世家公子的錦衣。他低頭看聞靜思一臉驚訝,得意地笑道:“朕早有準備。”說罷,為聞靜思裹好狐裘,牽著他下了馬車。
聞靜思提前吩咐了雁遲迴府通報,前來迎接的兩個弟弟早有準備,雖無可避免有些拘謹,但也未多見驚慌之色。恰好正午時分,四人在主廳擺下家宴,旁側僅留了雁遲和木逢春陪侍。聞靜林自在慣了,酒未過三巡,藉著半分酒意本性畢露,對蕭韞曦灌起酒來。聞靜思陪膳日久,雖然頭一次夾在愛侶與弟弟之間,卻心境澄明,因而並無多大的顧慮。聞靜雲見兩位兄長從容隨性,便放開了膽子,慢慢話也多了。蕭韞曦在席間隱去帝王的威嚴,為聞靜思添菜,對聞靜林勸酒,一派親和之色。言辭中既無涉及朝政,也無提及私情,反而是關心聞靜林暢遊五湖四海,所到之處的風土人情,聞靜雲名下的商行經營狀況。宴席近尾,蕭韞曦忽而話鋒一轉,向聞靜思道:“朕問過徐謙,懷胎十月,於四月生產。按朕的本意,是要接你入住永寧宮,一來朕日日見得到你,不必時時掛心,二來你積勞過久,住在宮中有徐謙照看,調養用藥處處都方便。就不知你意下如何?”
聞靜思忽然聽他提及此事,微微一怔,終於明白他今日來此的目的,略略思索後道:“陛下所言不無道理,但永寧宮人多眼雜,臣有孕一事不欲讓外人所道。聞家在城外雲浮山腳有座清淨的別院,臣已叫人打掃乾淨,過了上元節便住過去。臣這段時日修養下來,身上已無大礙,待臨產之日,再去請徐太醫也不遲。”
蕭韞曦見他駁回,也不惱,淡淡一笑向他兩個弟弟問去:“你們怎麼看?”
聞靜林已經明白過來,心想:“原來是你勸不動大哥,要我們兩個當說客啊。你們兩個,一個是一家之主,一個是一國之主,得罪了誰都沒我好日子過。” 頓時覺得好笑,也真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四兩撥千斤的道:“陛下說得有道理,可大哥說得也不是沒根據。哎呀,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事你們自己商量,我一個外人不好瞎摻合。”
聞靜雲也心有所悟,並不正面回答,反而輕描淡寫地問:“陛下未曾大婚,忽然宣佈有了皇嗣,該如何瞞得過天下之人?”聞靜雲涉世不深,這幾句到問得一針見血,直指問題關鍵。
蕭韞曦微微一笑,看聞靜思眉目淡淡,隨即放下酒杯道:“若非靜思面薄,朕何須隱瞞?朝中大臣明眼的已能察覺朕的心思,史傳芳更是知道靜思有孕,內閣幾位重臣並無異舉,上行下效,朕又何必擔心靜思肚裡的孩兒入不了宗正府內皇家名冊?”
聞靜雲聽他言辭坦蕩,反而顯得自己小氣,想起前兩日二哥談起皇帝苦戀大哥十年之久,想想自家兄長的性子,心中也不禁為皇帝抱屈,當下開口勸道: “大哥,既然陛下讓你住過去,定會安排好宮奴侍衛,不讓你心煩。再說這事情你瞞得過一時,未必瞞得過一世,不如大方點,扭扭捏捏倒不似大哥為人了。”
聞靜思抿著嘴唇,緘默不語,蕭韞曦也不再緊逼,執起酒杯讓木逢春斟滿了酒,笑道:“靜思,朕不急要你決定,讓你多考慮幾日。”
聞靜思緩緩搖了搖頭,輕嘆一聲,淡淡地道:“阿雲說得不錯,瞞得過一時瞞不過一世,即便我位高權重也堵不住悠悠眾口。木已成舟,多說無用,罷了罷了。”
蕭韞曦聽他終於鬆了口,欣喜萬分,杯中酒一飲而盡,快意道:“靜思,世人的眼光不會總盯著你的肚子,你還有智慧,還有功績。聞相博愛天下人,天下人又豈有不愛聞相的。”
聞靜林朗聲大笑:“陛下說得好,聞相博愛天下人,天下人又豈有不愛聞相的!就為這句,當浮一大白!”
聞靜雲也笑道:“就算天下人不愛大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