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幾日,大家覺得或許孟懷仁只是太過悲痛,新婚妻子為救自己跌落懸崖而亡,換作是誰都不會好受,便也由著他去了,府中事務也還是由孟懷德以及孟老爺幫忙打理。
衣冠冢立在靈巖山腰一處風景雅緻的地方,眾人皆來祭拜悼念,孟懷德還為魅兒的墓碑刻上了“孟懷仁愛妻之墓”,可唯獨孟懷仁一次也不曾出現過,並且開始日日酗酒為生,眾人勸過無數次,孟懷仁卻完全聽不進去,只是自顧自地喝酒摔東西,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嚇走了一眾被派來照顧他的侍女與下人,卻只有朱翠一個人對孟懷仁不離不棄,悉心照料。
“大少爺,好歹吃點東西吧。您要喝酒,我也不攔您,可是您這樣不吃不喝,頓頓借酒消愁,您的身子會吃不消的。”桌上的飯菜還在冒著熱氣,這已經是朱翠一個上午第三次去熱飯菜了,她一直不停地柔聲勸著孟懷仁,可孟懷仁卻始終不為所動,懷中緊緊地抱著一個酒瓶,對一切都置若罔聞。
朱翠看了一眼自己帶來的飯菜,孟懷仁現今以酒度日,迅速消瘦了下去,如果他再不恢復正常的飲食,恐怕真的會弄壞了身子,今日,不管自己用什麼方法,也定要讓大少爺吃下東西。
朱翠望著孟懷仁的模樣,心疼地嘆了一口氣,不過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孟懷仁的模樣已然大變,曾經的他是個雷厲風行,果斷利落的生意人,相貌俊逸,斯文有禮,總是一身偏偏白衣佳公子的樣子,可如今的他衣著邋遢,披頭散髮,模樣憔悴,形如枯槁,原本光潔的下巴長滿了青色的胡茬,有神的眼睛也黯然無光。
唉,自己雖深愛著孟懷仁,可魅兒的死,她卻是半點不覺得開心,反而覺得心痛如絞,她只想她的心上人可以開心的笑,痛快的哭,也好過如今這般行屍走肉,了無生氣的模樣。
孟懷仁在朱翠神遊間,輕輕搖晃了下酒瓶,又將瓶口朝下,重重倒了幾下,一滴酒也不剩了,便突然一改剛才了無生氣的樣,氣憤地將酒瓶摔在地上,清脆的一聲響,倒是嚇了朱翠一跳。
“酒呢,酒呢,拿酒來。”孟懷仁似瘋子一般的亂吼著,聲音渾濁夾帶著粗重的喘息聲,血絲遍佈在他的雙眼中,實在有些可怖。
然而朱翠卻彷彿一點也不怕,老神在在地端起一碗熱氣氤氳的粥,用勺子攪了攪,又吹了吹,這才遞到孟懷仁嘴邊,用哄著孩子般的語氣低聲道:“大少爺,喝點粥吧。”
“我說我要酒。”孟懷仁對那勺粥,視若無睹,固執地瞪著朱翠,彷彿她是他的仇人一般,惡狠狠的一字一頓道。
“酗酒傷身,大少爺喝完粥,我便去買酒給你,買香甜的青梅酒好嗎?從前,您也是極為喜歡喝那青梅酒的。”朱翠帶著淡淡笑意,溫聲細語地勸著。
孟懷仁卻不那麼好哄,一下便發起了脾氣來,用力甩開朱翠纖細的手臂:“酒,我的酒呢?我說要酒,你沒聽見嗎?”
朱翠驚呼一聲,大碗的熱粥全灑在她的手臂上,不過一會,白皙的手上便浮起了一大片紅色,輕薄的衣物粘在手臂上更是難受疼痛,朱翠卻也不惱,也不喊疼,放下碗,拿起另一碗湯,重複著之前的動作,將湯送到孟懷仁嘴邊。
孟懷仁口中還是大吼著要酒,手下微微一動,正想再將湯碗弄灑,朱翠卻輕聲柔和的說道:“大少爺,您可以弄灑這裡所有的飯菜,然後,我可以再去膳房端一份來,但是如果您不吃的話,我是不會幫您買酒的,二少爺和老爺夫人也吩咐了府中的下人們不許給您送酒,如果您想喝酒的話,就喝了這碗雞湯,吃掉這些飯菜。”
孟懷仁手下動作一頓,瞳孔無焦距地看著朱翠,似乎在衡量她的話,到底自己該如何做才好,目光瞥過朱翠手背上的一大片紅色,瞳孔稍微收縮了下,卻又快速回復平常,僵硬了一會之後,才緩緩張開嘴巴喝下了朱翠餵給他的熱湯。
朱翠見孟懷仁終於願意吃些東西,心下一鬆,面上卻不動聲色,冷靜地服侍孟懷仁將桌上的飯菜吃完,這才心滿意足地端了殘羹剩餚出了門去。雖然朱翠面上不顯,可端起食盤的手卻是一直在微微發抖著的,可見那燙傷不輕,孟懷仁不是不曾注意到,只是他不知該說什麼好,便索性坐在地上,靠在床沿閉目養神,等朱翠給他送酒來。
朱翠端了食盤徑直去了膳房,此時正是下午,膳房的人去先去歇息了,一個人也沒有,朱翠將食盤放下後,這才覺得手臂和手背上的燙傷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但惦記著孟懷仁不拿到酒,怕是又要發瘋,便先不去理會自己的傷勢準備去買酒,卻在出膳房時撞上了孟懷德。
“二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