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形容了一遍那字畫的模樣。顧蘇便道:“我曾說過,師尊裴青昭仁年間曾封長樂侯,謝師傅也曾官居丞相之位。到了後來,因為獲罪於太宗皇帝,師尊被廢為庶人。江湖上的豪傑感念他的恩義,就尊稱他為青君。那字畫少說也有三十年的光景了吧。”
葉漸青“嗯”了一聲,忽然又問道:“師叔,京城裡賣藥的哪家最強?”顧蘇問道:“你哪裡不舒服了?”葉漸青趕忙道:“沒事沒事,我想起《藥典》上的幾味藥來,梅花點舌丹和紫金錠好制嗎?”顧蘇只覺他今日神神叨叨,卻也有問必答:“這兩味藥都是解毒的聖品,成分也很名貴。京城裡保安堂的這兩味藥最好賣了,保安堂也算是百年大店了。”
葉漸青心想,我找的就是百年大店。他問完這些,便不吭聲,不一會就沉入了夢鄉。顧蘇卻被他鬧得有點心煩意亂。想到今日與沈蔚的談話,又想到若有朝一日,裴昭業知道敏慧皇后死於鎮國公主之手,還會不會給裴永真的案子平反也未可知。他在繩床上朝葉漸青的方向望去,帶著憐憫的目光,幾乎可以斷定,即使端王登上帝位,鎮國公主府案也是那揭過的一頁,永無沉冤得雪的日子了。
翌日葉漸青醒來之時,顧蘇早已不在室內。大梁之間的繩床上空空的,他用手摸著那布繩,彷佛還帶著餘溫。想起從前在南山中,只有一塊蒲席,顧蘇也是讓給他睡,自己坐在板凳上睡覺,若是裴昭業,定是要欺上床來。
他這番比較不倫不類,自己也覺得臉上燥熱。嵐山端著水盆進來,瞧他笑道:“你站在那裡做什麼?莫不是也要學教主睡在繩子上?”葉漸青臉一紅,問她道:“師叔果真要住在此地?”沈蔚此人厚貌深衷,險如溪壑,擇言觀行,憂懼弗周。何況他似乎又對顧蘇抱有其它的齷齪念頭。
嵐山便歪頭道:“你討厭沈蔚,我也討厭他。我替你看著教主可好?必不讓沈閣主揩油去。”
“你……”葉漸青叫她攪得沒辦法,洗漱過後便逃也似地離開了素心閣。
顧蘇昨夜所說的保安堂在藥師衚衕,他一路問過去,果然看見好大的門面。國喪期間,一切酒館旅館賭坊聲色犬馬之地都關閉了,只有藥鋪等少數行當關乎民生,不在被禁之列。也因為顧客稀少,年長的管事才有時間與他嘮嗑。葉漸青藉口師傅上火嘴巴上長瘡,買了許多梅花點舌丹,道:“滿京城的人都說沒有比您家的藥更靈驗的了,等我師傅下了火,定給你們送一塊妙手回春的大匾來。”話說顧蘇知道他膽敢這樣瞎掰咒人,說不定先送他一巴掌再說。
那管事見他人長得好嘴又甜,買藥也大方,便開了話匣子。葉漸青與他聊了一會,忽然問道:“貴寶號的藥這樣靈驗,想必也是每年貢單上必不可少的。”管事不無得意地點頭,又吹噓了半天,葉漸青插話問道:“聽說先皇有頭風病,離不開貴寶號的梅花點舌丹,莫非三十年前便已譽滿京城了。”管事一怔,過了半晌紅臉道:“這個,可不敢貪天之功為己有。咱鋪子賣這藥也不過十多年的時間。從前宮裡用的藥不是咱鋪子的。”“那是哪裡的?”葉漸青故意問道。
管事四下張望,見門庭冷落無人影,便叫葉漸青附耳過來,道:“偷偷告訴你,咱東家這方子還是從宮裡傳出來的。從前,宮裡的藥都是宮裡人自己配的。”葉漸青便舉起手裡的瓷瓶,細細端凝:“難怪上面寫著宮廷秘方四個字。誠不我欺!沒想到宮裡的太醫這麼神!”管事撇撇嘴道:“不是。先皇后是個懂醫術的,聽說當年宮裡的藥都是她自己和身邊人親自配的。前朝趙大學士的兩個幼女,未出嫁前便在先皇后身邊做醫女的。”“哪個趙大學生?”葉漸青追問道。
“便是甜水衚衕的趙家。先祖是昭仁年間的鐵面御使。”
大行敏慧皇后去世七日,因陵寢尚未完工,且路途遙遠,梓宮暫時移送城南殯宮。全城戒嚴,大駕鹵簿前導,文武百官在後。當臣工們看見扶棺而行的不是太子本人竟然是端王,而儀仗中完全不見東宮的人時,壓抑不住的驚駭在送葬的隊伍中默默流動,讓整個京城的天空都為之凝滯暗淡。
靈架所過御路,皆黃土鋪墊,每十步一崗哨,沿街鋪面全部關閉。在南門附近的一所茶樓裡,顧蘇正和李四海在下棋。嵐山站在窗戶前,將窗縫開了一指,朝外面偷窺。她眼眶冉冉動,正看得高興,忽然猛地將窗戶一關,抱頭蹲下,把正在下棋的兩人嚇一大跳。李四海皺眉要罵她,她驚魂未定指著窗外道:“那人剛才看了我一眼。”
這裡離街面少說也有百步,且多民房阻隔,誰能發現窗縫裡偷窺的人?
顧蘇走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