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渾身亂抖。
左風眠臉色變了幾變,葉漸青的話似乎在他意料之外,可又在情理之中。他最後忽然一笑道:“葉公子、小侯爺,我要是你,開口之前就會多想想,何必一味撐硬船,拉硬屎。風月之事,如今的年成,論不得真假。就拿著大本錢做買賣,還須帶著三分和氣。”
葉漸青腦袋轟一聲,如坐針氈,拔腿就走。
等出了小弄堂,葉漸青站在雪隱庵前,淚水忽然就掉了下來。他淚落方一哂:可不是瘦驢拉硬屎——瞎逞能嗎?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爺了,只是地位微末、人儘可欺的草芥之身;卻還一味不知進退,呆鈍託大,拿腔作調,得罪左風眠與他又有什麼好處?
他站在那裡,淚水又要往下掉,驟然聽見身後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你要哭回家哭去,別站在這裡擋我的陽光。”葉漸青循聲望去,雪隱庵前窩著一個老乞丐,衣衫襤褸,正曬著秋陽捉蝨子。葉漸青臉上一紅,道了聲“得罪”,趕忙就要離開,那老乞丐喊道:“喂,那小子,你家教主叫你去素心閣找他呢,你聽見沒有?”
國喪期間,就是素心閣也閉門謝客。葉漸青隨明珠姑娘渾渾噩噩進了館,七繞八繞到了後面的梅塢,冷不防見小嵐山坐在梅樹上面一個人玩,看見他就倏地飛了下來,拍手道:“你沒事太好了,我和掌櫃都擔心死了。你要下次再不打招呼就走,看我不給你個大耳摑子不?”
葉漸青又是感動又是傷心,怯怯問道:“師叔他……”嵐山往梅塢裡撇撇嘴道:“跟那個陰仄仄的笑面虎在吃茶下棋呢。”
她嘴裡的“笑面虎”自然是指沈蔚。明珠雖然心中不悅,但只當東風射馬耳,催促葉漸青快些進去。
葉漸青一進梅塢,就看見顧蘇脖子上纏著紗布,一時情急,急趨而入,倒把兩人嚇一跳。顧蘇將手裡一枚棋子扔進棋盒,道:“殘局明日再下吧。”沈蔚眼珠在葉漸青身上打了一個轉,笑看了師徒兩人幾眼,便出去吩咐明珠將晚膳端進來。
“師叔,你脖子怎麼回事?”葉漸青待他走後問道。顧蘇將棋子一一收好,淡淡道:“沒事。小割傷而已。”“是不是顧廷讓?”葉漸青追問道。顧蘇反而看他一眼,道:“好幾天沒見了,我臨走時佈置的醫書你讀完沒有?”
葉漸青一噎,完全不記得有此事。顧蘇看他雙目茫然的樣子,冷哼一聲:“我來考考你。若被臘月長三尺的白唇竹葉青咬傷,該用何法醫治?”葉漸青眼還盯著他的脖頸處,見他說話轉頭聲音清晰動作流暢,便放下心來,隨口道:“吸去毒血,可取五月牆角雪冷敷即可。”顧蘇面色轉黑,峻聲道:“你若沒溫習就不要亂講,醫術是用來救人的,不是唬人的。五月安得有雪?”葉漸青便反問道:“五月既無雪,臘月何有蛇?”
蛇到臘月盡皆冬眠去了。顧蘇本也是隨口出題,不料被他鑽了這個小漏洞,一時反被詰住。沈蔚邊鼓掌邊從外面進來,笑道:“阿梅,你這個徒弟不簡單啊。”他身後跟著一班美女狡童,手裡託著酒菜,魚貫而入。
此人臉厚心黑,曾是鎮國公主的心腹,公主府一倒,他卻毫髮未傷,葉漸青認定他做了對不起公主奶奶的事,對他也無好感。他從地上的蒲團上爬起來,蔫頭蔫腦道:“我去外面找嵐山丫頭。”沈蔚攔住他道:“漸青師侄,先吃一口再說,有你愛吃的螃蟹。”
金秋九月,正是吃螃蟹的季節。從前在江南的晉陵,小侯爺最高興的便是能吃到螃蟹的時候。每年那幾個月,不知有多少“金甲將軍”要橫死在鎮國公主府裡。
一大盆花雕蒸紅蟹端上來,酒香夾雜著肉香撲面而來。下僕在三人面前,都擺放了一套銀製的“蟹八件”。沈蔚精敲細剝,先拆了一隻膏軟肉厚的母蟹,放在盤裡,端到顧蘇手邊。顧蘇瞄了一眼,專心把自己手上的螃蟹拆好了,遞給葉漸青。沈蔚忽而臉色一變,但又瞬間斂容,笑眯眯望著葉漸青道:“多吃點。”
葉漸青只吃了兩隻螃蟹便放下了筷子,拿竹籃裡的菊花擦手,又在顧蘇的勸說下吃了幾口菜。沈蔚見他對自己不聲不響沒好氣,便招呼他道:“漸青師侄吃得如何?可還合你的口味?”
葉漸青一仰頭,道:“沈閣主叫錯了吧,我只是草民一個,師侄什麼的不敢當。這菜嘛,一般般吧,鯽魚多刺,螃蟹性冷,玉筍帶酸,紫蘇無香。”
顧蘇和沈蔚都愣住了。
葉漸青欠身行了一禮,便走出了梅塢。廊下小嵐山正將一隻掏空的蟹殼一點點拼起來,嘴裡嘮嘮叨叨:“我無腸公子又回來了。”葉漸青就走過去問她,顧蘇為何到素心閣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