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外露宿了幾天,渴飲山泉,餓食野味。展眼月亮又圓,十五到了。顧蘇問他道:“你怕嗎?我晚上點你昏睡穴。”
葉漸青想了想道:“你野外練功,我怕出意外,還是醒著好。就算有個風吹草動,還能出聲提醒。”別兩個人一起不明不白祭了野獸的五臟廟。
顧蘇嘴角微微一翹,似是想笑,又似輕嘆,都散入了風中。
子夜之時,葉漸青果然見他雙手結印,頭頂不斷噴出白煙,身體骨節咯咯作響,模樣甚是嚇人。過了一個時辰,顧蘇收功,白煙鑽入他鼻子耳朵,又過了一會,他再睜眼,眼睛果然是淡淡的血紅色。
子夜過了,月亮躲到烏雲之後,顧蘇從地上站起來,他果然又長高了一點,長手長腳,衣不蔽體,現在已經完完全全是個成熟少年的樣子了。“漸青?”他輕聲喚道。
葉漸青驚愕之後,抖聲道:“我沒事。”
顧蘇走到他身邊,蹲下來看他,他現在已經比葉漸青要高了:“等天亮了,我就帶你回南山茅屋去。”
葉漸青應了一聲,仰面望他,滿腹疑問:“你武功已經這麼高了,又隱居避世,為什麼還要練這長生不老的武功?一個人孤零零活著,很有意思嗎?”
誰能居深山,永與禽獸伍?
顧蘇眼裡紅光閃動,顯出心緒甚繁,淡淡道:“我練這個是沒辦法的事。我九歲的時候,爹孃出外辦事,留我一個人在山裡。正好有仇家上門,將我打成重傷。生死存亡之際,幸好爹孃提前回山救了我一命。我娘說只有像祖師爺一樣練這個武功才能活命。若非如此,我三十年前便已夭折了。”
原來像他這樣的人也有狼狽落難的時候,葉漸青十分動容,脫口而出道:“等我報……,等我腿好了,我就陪師叔到雪山去,一輩子侍奉您老人家。”
顧蘇摸了摸他的頭頸,沒說什麼。
第二天早上兩人醒來的時候,都覺出徹骨的冷意來。原來天上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平地之上要到初冬才會下雪,高山之中卻是八月即飛雪,如今已是深秋,草木摧折,山林都蓋上了一層白頭巾。
顧蘇趁雪未下大時,帶葉漸青回了南山的茅屋。
大雪一下就是半個多月,山路都被遮蓋了。草屋不耐寒風,冷得像冰窖。顧蘇將夏天曬乾的牛糞拿出來點燃取暖。寒夜寂靜,天地間只有簇簇的落雪聲和樹枝斷折的聲音。葉漸青斷腿漸漸好了,但茅屋地窄,練劍是不成的,顧蘇就教他一些“分花拂柳手”、“般若掌”之類的近身擒拿功夫。葉漸青比從前活潑許多,言語不避,諸事任意,他心裡一沒有牴觸,武功就一日千里,漸漸窺見門徑,離登堂入奧也不遠了。
這夜又是十五,顧蘇練完功後,已是十六歲的模樣。睜開眼睛,室內空無一人。地上放著一柄黑沉沉的寶劍。他拉開板門,外面雪已經停了,月亮照得滿世界瓊樓玉宇,雪地上兩行腳印蜿蜒。
“真是個傻子。劍也不帶,還想去尋仇?”他說畢長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 灞陵重逢意彷徨
小傻子、蠢呆小侯爺又出山了……
☆、第十三章 霸陵重逢意彷徨
大周承平十六年的二月,淦京的積雪還沒有融化,整座城市還沉浸在年節的喜慶氛圍之中。滴水成冰,人們見面仍舊是“相逢不出手”。
端王裴昭業午飯過後應詔入宮。走到皇帝所居的煙波殿外,看見兩個穿紫衣,戴金配玉的男子肩並肩迎面而來。一人是太子東宮裴建業,一人是三皇子裴守業。裴昭業便趨前幾步拜見了太子,又與寧王打了招呼。只聽太子笑吟吟問道:“這麼冷的天,二弟入宮有何要事?”
裴昭業也笑笑道:“父皇宣召,還不知道有什麼事。”
太子和寧王不敢耽誤他正事,便與他寒暄兩句,就走開了。這二人都是中宮嫡出的皇子,俱是白面書生、斯文郎君的模樣。裴昭業卻是眉目硬朗,英氣勃勃,有點金戈鐵馬的味道。皇后一共孕有三子,從太子到老三老四,都是隻相差一兩歲,聖眷之濃可見一斑。唯獨二皇子裴昭業插在他們兄弟中間,顯得有些扎眼。
兩人徑直走到東宮的小亭子裡。太子揮手阻止了宮婢來上茶,親隨們自動迴避,兩人也不坐下,就倚著玉石闌干小聲說著話。“大哥,你不知道外面人說什麼:跌倒鎮國公主,吃飽了端王府。”寧王輕聲細語道。
太子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倒是押韻。”他又搖搖頭道:“鎮國公主府的案子還沒下定論,拿出來說有些太早了。此時上意不明,下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