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與風雨能摧折他們的骨頭,毀掉他們的血肉?你看,我的離仲都變成了這樣,他是遭遇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
雨水淋漓,很快就潑灑起來,我渾身上下都讓雨水浸透,吸足水的衣物變得越來越沉重,拖著我愈來愈難以動彈,整個人像是跌進了泥沼,最後也只能被沒頂。我們只有兩步之遙,近得好像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吐納呼吸,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表情,那麼清楚的映在眼中。
我不敢再進一步了。
南疆的春雨絲毫不留情,它衝下來打在臉上的時候,簡直有點疼。我慢慢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被雨水衝亂的發。
他的冠帽被打落後,像是劣質的墨汁被雨水沖刷過,外在的偽裝褪去之後,只留下凌亂的幾片灰黑色,枯萎的草在那裡生長盤踞,是灰白裡殘餘的生機。
“為什麼?”
我喃喃問,不知道是要問他,還是該問誰,為什麼呢,最後見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就變成這樣了?為什麼就是他,偏偏就是他,被害成這個樣子!
指尖顫抖地太厲害,甚至不敢觸碰,不敢碰到那些黑髮下露出來的灰白,不敢碰那火焰舔過一樣的痕跡。
那一定很冷,很燙,都是可以要我命的溫度,會死人的。
“怎麼能這樣?怎麼能……”
我喜歡的這個人,恨不得用性命去換他好好活著的,視若珍寶的人,花了那麼多力氣才放手的,魂牽夢縈想了那麼久那麼絕望,也還期盼他能好好的這個人,怎麼能遭遇到這些可怕的事情,被傷害成這樣?
“疼不疼?”
左邊臉頰那猙獰的傷痕,烙下去的那一刻,究竟有多麼疼?像現在往心口上慢慢割刀子的痛能不能抵它的萬分之一?
把灰髮藏在冠梁之下的時候,想到它們的枯萎,會不會也像我現在一樣,會因為不甘心不能接受而火上煎油中熬?
他抓住了我一直顫抖的不敢真正觸碰他絲毫的手,手掌寬大,依然是以前的寬厚穩重,抓著的時候總是那麼有力可靠,卻不再那麼暖,他反手包住我冰涼的指尖,對我笑了笑。
“小雁。”
雨聲終於變得嘈雜起來。
他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永遠都學不會……”他的細語漸漸變成了含糊的呢喃,然後放開了我的手,“聽我的話麼?”
他往後退了步,屈膝,參拜,如同他身後的人一般,對著身份尊貴的我恭恭敬敬低下頭去。
“王爺。”
那一刻,我終於知道了,我也可以恨他的。
幸而雨水早已經將我們洗得滿身溼漉,誰也看不清誰的臉上那些水漬是什麼。我可以不至於太在眾人面前丟人的勉強對他說:“侯爺,聽說此處山川秀麗風光別緻,本王心生嚮往,還請侯爺帶著本王四處領略,可好。”
可笑的很,在這瓢潑的大雨裡,我居然也能假惺惺跟他打這種官腔。
此時此刻,我不能再看他不能再跟他多說一句,只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做出什麼來。
我死皮賴臉進了苦束城城主府,小安自然跟著,看我在那裡團團轉,終於忍不住問:“??”
我支使人出去買這個備那個,惡狠狠道:“你沒見人家根本就不願意看到咱們,更別說收留我們!”
不願意就罷了,大不了自己找地方住!
小安:“是你。”
我知道!他只不願意看見我!
江湖不見!他要的從此兩別!最好我這輩子都別出現在他面前,看不見,遇不到!
我恨恨問城主府的下人:“你們城主呢?城主夫人呢?!”
噼裡啪啦許多問題扔出去,只換來哆嗦著話也說不清楚的兩句不知。
看小安,小安點頭,表示知道,立即著手幫我去查。
我知道自己的臉色有點猙獰了,必然是很難看,可是打從我看他的那一眼起,之前想好的一切就全都變成了粉末,他不要我不願意見我是他的事,與我又何干?我自己做什麼,自然也不與他相干,人能防著別人對他使壞,難道還能管的了別人對他□□?!
好吧,□□我也認了,反正我就是個無藥可救的蠢貨,成日吃飽了沒事做就愛給自己找折騰。
我道:“他那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的事情?你們都知道,都是在瞞我一個?”
小安開始看窗沿上的雕花。
“他離開京城來苦束之前就已經……是因為什麼?因為他進了儺族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