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左拐,再直走。夏安走的有些暈乎了,他覺得自己是走對了的,可是為什麼總也找不到有井的荒地呢,現在四周都是齊整的閣樓院子,不但齊整,還繁華,自己住的那破院子跟這裡觸目所及的一切都是沒法子比的。
荒地,井。夏安抱著扁擔四處晃,打不到水也沒關係,至少能回去也行。
咦,有河。是那條不能碰的河吧。累極了的夏安抱著扁擔坐在河邊一塊光滑的大石頭上發呆。
突然他的腦袋上捱了不輕不重的一巴掌,回頭,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女,臻首峨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綵衣高鬢,丰姿華然。
夏安忙起身,一躬到底:“姑娘可是要吩咐奴才做什麼麼?”在韓管事面前,夏安注意到鄭大沒自稱“奴才”,也就跟著說“我”了,畢竟誰也不願意自己“奴才”“奴才”的叫吧。但看這位姑娘衣衫華貴,夏安需要謹慎言行。
“你是哪個院子裡頭的,怎麼穿的這麼破?”那姑娘繞著夏安轉圈子,掩著帕子嘻嘻的笑。
哪個院子?夏安還真沒注意自己住的破院子的門上是否有門匾。“回姑娘,奴才今日才入府,還不知道自己住的院子叫什麼。”
“還真是個呆子。”那姑娘衝著假山上頭的亭子招手,說話的聲音尖細,音量很大,震得夏安耳朵疼,明顯不是對他說的。
夏安順著望過去,亭子裡站著一個人,因為正對著陽光,夏安看到的不過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黑影罷了。
夏安不敢反駁那姑娘所說的話,儘管他真的不是呆子。
“嘿,呆子,你坐在這裡抱著根棍子做什麼?”
“回姑娘的話,奴才是出門挑水,但是沒找到井,有些累了,過來這裡歇歇腳。若是礙了姑娘的事,奴才馬上就走。”
“哈哈,不但呆還傻。”那姑娘性子活潑,指著夏安捂著肚子笑。夏安被笑的有些惱,抱著扁擔行了一禮便要離開。
“誒,別走啊。”那姑娘扯住夏安的衣袖,指著清澈河流說道:“這水不是挺乾淨的麼,你可以從這裡挑水回去啊。”
“多謝姑娘好意,奴才身份低微,這水怕是動不得,奴才告退。”
“沒關係,我幫你挑。”那姑娘趁著夏安一晃神沒防備,搶了夏安的水桶扔進河中,灌了一桶水,使勁一提沒提起,反而自己差點掉到河裡去,夏安趕緊拽住她,把水桶裡的水又倒了回去。
那姑娘惱怒:“你幹什麼,我好不容易打了一桶?”
“對不住,奴才不敢用這裡的水,奴才去前面瞧瞧,告退了。”夏安轉身要走,姑娘要攔,兩人爭執時,突然過來兩個身穿黃綢的侍衛,走近二話不說,竟抓起那姑娘一把丟進河裡。
夏安嚇了一大跳,兩個侍衛站在一邊看著那姑娘費力的游回來,竟出手按住姑娘的頭,想要溺死河中之人。
夏安告誡自己不要多管閒事,可是誰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少女在自己的面前走向死亡。
他跑過去想扯開兩個侍衛,奈何年紀小力氣也不大,一個侍衛繼續摁那姑娘的頭,另一個侍衛回身一腳將他踹在地上。小腹劇疼,他痛苦的弓起身子。侍衛不依不饒,又狠狠踢過來。
直到另一個侍衛辦完事過來說道:“好了,王爺沒說都殺死,咱們還是積點陰德吧,死後入地獄也好少下幾次油鍋。”
“我沒想打死他,是想給他長長教訓,清閒王府也是能多管閒事的地方,也不看看自己的乾瘦樣。”打人的侍衛停手,不滿的哼哼。
“王爺一向是通殺,怎麼這次還留一個?”
“哈哈,想必是王爺看這小子抱著扁擔的樣子太傻,想留著取樂呢。”
“可惜這齊家三小姐了,進府才一天,也得王爺喜歡,怎麼就覺得這小子好玩,跟王爺說要下來看看,碰了河水,犯了王爺的忌諱,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怪可惜的。”
“也沒見你下手時有多可惜。”
“哈哈,在我手裡折的人多了去了,這雙血手啊,早就不聽我腦子指揮嘍。”
兩人聲音漸漸遠去,夏安蜷在地上,身子抖個不停。都說深府侯院是吃人的地方,這王府又豈止是吃人。
上一刻還寵愛說笑,下一刻就能絕情奪命。清閒王爺比閻王不輸,夏安心裡冷的如千年寒石,他這輩子的主人,竟是這樣一個人。
還能不能活著攢夠贖身的錢?一個連吃穿用度都拮据的奴才,一個月會有多少月例銀子。王婆子買他不過一分薄地,一副棺材,一身壽衣,算來也不過三四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