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只得耐心等下去,雖然清明已至,但夜涼如水,子時一過,寒氣直往身上鑽,二人雙膝發麻,均換了個姿勢,繼續跪下去。
不多時,湖面捲起風浪,湖水如雨點,淅淅瀝瀝打在他們身上,這二人抬眼一看,四個蒙了紗的窈窕女子在前,輕輕踏浪而來,正是這浪花擊打在二人胸前,輕巧晶瑩,冰冷冷一片。這四人足尖一點,在橋上落下,雙雙跪下,後頭還有個蒙面人,蒙的面紗是紅色,身上穿的也是火紅一片,指甲眉眼,俱是妖豔的紅,開口卻是個男人聲音:
“那《明瀾經》究竟如何了”
“戒十有負上者重託,那……那《明瀾經》,已隨著和尚一起葬身山崖了……”
男人將紅袍一揚,朝這二人甩過來,堪堪擦到他們的胸腹,戒十與之前同他接應的上使紛紛倒地,“哇”地吐了一口鮮血,那上使抹掉嘴角的血,支撐著解釋道:
“那……那和尚性子剛烈,寧願跳崖,也不肯交出經書,是我們疏忽,還請上者給我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那紅衣男子站在橋中央,居高臨下望著這二人,嘴角揚起詭異的弧度,勉強笑了笑,道:
“這些話,你們最好不要說給主人聽,成王敗寇,事情辦壞了就是壞了,不必解釋。”
那四名女子衣袂飄動,似乎要乘風歸去,這男子站在她們前方,更似隨時便要消失無蹤。
他舔了舔嘴唇,向戒十身邊的上使看過去:
“雲上使,你不是第一回接任務。”
“是……”被稱作雲上使的人,跪在地上,不敢望他。
“主人想知道,那個帶著經書下落不明的和尚,究竟是誰”
“他似乎……似乎叫……修緣……”雲上使說完這話,跟旁邊的戒十對望一眼,二人眼中神色絕望。
“好,好。”紅衣男子手撫著橋上的石獅,眼神無波無瀾:
“先饒你們一命,待我回去向主人回明實情,再做定奪。”
“多謝上者,多謝上者……”二人紛紛跪地拜叩,暫時鬆一口氣。
然而寅時剛過,這二人便被一劍封喉,衣物上各沾了一朵嬌豔似火的紅色小花。
修緣在破廟住了一晚,睡到半夜忽然下起瓢潑大雨,他躲避不及,被淋得溼透,只得在廟宇中找了處滲水小的地段,一直坐到天亮,待雨停了,生篝火將衣裳裡裡外外烤乾,重新穿上身。
雨後空氣清新,修緣忍不住深深呼吸,下山後走到橋頭渡口處,尋思再三,決定往蘇州府去,如今除了秦遠岫,他再沒有其他親人朋友。
渡口只有個五六十歲的老丈,撐著船篙慢慢悠悠靠過來,對修緣笑道:
“小和尚,上來罷!”
修緣拍掉身上的塵土,朝老丈不好意思笑了:
“哎!”
修緣坐在船上,一路晃晃蕩蕩,天氣晴好,春日暖陽灑在身上,不但不解乏,反而叫人慵懶懈怠。
“老丈,您這船,是往蘇州府方向去麼?”
“正是,這位小師父也去蘇州?”
修緣點頭,從此地到蘇州,走水路不過半日多的工夫,此刻又是順流而下,他心裡抑制不住歡喜,又笑道:
“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蘇州府,這是頭一回去看個朋友。”
老漢雖然年逾六旬,力氣卻極大,撐著蒿一下一下,船行得又穩又快,修緣有心接過船槳,幫老漢搭把手,被他拒絕了:
“年輕人,你坐好,這處風平浪靜,老漢我使一把力,咱們也好早些到蘇州,你千萬別動,掉下去了我不撈你!”
修緣只得笑著坐到船尾,這老漢手上拿著槳,不見使了多少力,卻手臂生風,帶得修緣耳邊呼呼作響,那小船哪裡是平常速度,就算三個壯漢同時在船上划槳,也不會有這般快。只見得岸邊草木石堆都倏忽不見,被遠遠拋在後頭,藍天碧水,這般美妙景緻,卻像一幅幅巨大畫卷,錯過了這卷畫,便再難回頭,只有向前,不斷看到新景緻。
修緣心中有數,中原武林處處有深藏不漏的高手,這老漢看似是個尋常撐船人,實則氣力驚人,他不便打聽,只是默默看沿岸風景。
看著看著,心思就飄忽不定,一想到蓮花生,修緣就渾身僵硬。這個人為什麼將他丟在山上?當初做那些羞恥至極之事,究竟是他興之所歸,還是另有圖謀?修緣希望以後再也遇不著他,但師門之仇,不共戴天,若真是他做的,修緣不顧這些牽扯,也要去找蓮花生拼命。
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