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無關部門的人透露內幕。一般而言,地下活動是根據行動人的特長來展開的。文化人去放映民主色彩的電影、撰寫傳單,工人在工會傳播外國同行的薪酬待遇,司機利用工作之便運送聯絡人或資料。這僅僅是我的推論。
5、飛艇計劃是利用獲釋戰俘到蘇聯境內從事地下活動,它沒有屠殺戰俘的理由。
6、我未曾聽過戰俘營裡存在戰俘非正常死亡現象。
我在不受脅迫的情況下自願作出以上陳辭,已盡我所知,併力求準確。
速記人在第三段第6節末尾脫漏一句:你們是否聽說過45年後德軍戰俘非正常死亡的傳言?(手寫,英語)
H。 Galland(簽名)
1947年10月27日
☆、往日
狂喜可以是無比寧靜的。讓人獲得解脫的不止超越體能的運動,把困惑已久的問題想出清晰而簡潔的答案,人們便獲得與俗利無關的成功感。如果答案甚至改變了既往的愚頑,它就直指向極樂世界。
在海德堡時我有幸遇到一位樂於辯論的朋友。二十歲上的粗糙理念被辯論反覆打磨,對方的思維、措辭和辯論的手法、攻詰時的要害也被謹記在心。日後我們各奔前路,遇到更新的問題,仍能設想對方的見解。這些真正發生和想象當中的辯論隨著經歷而日漸精緻,最終塑造了我們篤行的人生法則。
熱愛思考的人很多,賴以為生的人則很少。對我來說,思辨的重要性不亞於德國豬肘。這不意味著放棄一半伙食來尋找思辨的話題,二者的關係就像空氣與水。我驚訝於一些人能像空氣蘭花那樣只依靠很少的水土便能生存,也驚訝於他們每以為只有空氣是必要的。當你談及陽光或知識、水源或思辨、微風或摯友、蜂蝶或快意江湖時,他們便嗤為不切實際;當你談及泥土或家學,他們更橫生妒忌。
只有戈壁上的動植物才這樣堅忍而冥頑,但生活在溫帶大陸氣候下豐富的自然資源當中,有著富饒而強大的國度的人們,竟也認定存在“低層訴求”和“高層訴求”,又對後者敬而遠之。富可敵國的人訓誡子嗣務要子承父業,而不是開創自己的理想。
如果信念是一種奢侈品,那麼我就是個富翁。奇怪人們認可前半句話,卻推導不出後半句的邏輯必然,因而我只能與很少的人分享這快樂。
我們談及時代的渦旋。那時化學重新臣服於量子物理,後者卻又遭受政治的攻訐。折彎的真理是否仍是真理,臣服的學術是否仍是學術?我的朋友引述了一句古代箴言,“沒有一個屈膝的人是日耳曼人”。
那是在海德堡眾千條小路之中的一條上,我們這一代人在漫長的行走當中交換思維,共同成長。時代因此而前進得更快,我們也更早地度盡青春。拿人和真理作比是錯誤的,因為不屈膝的人未必是握有真知。
“但追逐真理的是人,到處閒逛當然也有在路上撿到金子的可能性,但你總不會因此每天閒逛。”那個有著一頭總也梳不平的蜷曲頭髮的人靠在山徑壕溝般深陷於地下的巖壁上,顯露出常有的歡愉。
相對於個體短暫的生命而言,這個思維是有意義的。正是“我”在追逐真理或任何種類的道路,“我”必然會考慮世界般宏大的理想是否在我有生之年,願意垂顧於人類的窺探。
“是人類創造了上帝和創世傳說,親愛的邏各斯。是你我和眾人在選擇世界。”
“那麼學界今天的樣子,”
“如果有人能把執權柄的人趕下去,就能改變它。”
我們的談論時常遊走在危險的邊緣。化學家放棄了他們捕捉到的量子世界,物理學家繼續前行,但無法讓自我的內心超越宗教般的經典物理。守舊的思想統治了學界,正如守舊的軍人及其模仿者統治了德國。
“但既然我們選擇了秩序。”
所以是納粹上臺,而不是社民黨,也不是德皇威廉復辟。
“我們選錯了。”
這時離戰爭爆發還有四年之久,而《紐倫堡法》已經訂立。
“為什麼?”
如果沒有秩序,德國仍在消沉於二十年代的經濟衰退,萊茵蘭不會收復,薩爾不會迴歸。
“連你也回到經典物理學了嗎,邏各斯。我們所處的當然是低速的宏觀世界,但討論人與社會時不妨引入微觀世界的數理思維。的確每個人都在謹慎選擇自己的道路,然而每個人只是在社會中做布朗運動。秩序是機械主義的思維,孔德和蘭克以及一切試圖用必然性解釋人類社會的學說都已經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