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與顧煜城面對面坐下,中間的桌子放著一壺剛剛泡上的單樅茶,白霧緩緩地從壺嘴處飄出,在眼前模糊開來。
“總司令,其實我這番前來是想跟您說……”
顧煜城擺擺手,打斷了他這番話:“你此番前來,我自是有任務交予你。”
“……”
方童暮總覺得事情往不可挽回的方向進行著,他連忙說道:“日本人想把東三省的鐵路據為己有,怕且是要開戰。”
“你先別急,我的意思是想讓你把軍隊先調去北京。”
此時若是將軍隊調離奉天,那日本人豈不是如入無人之境。
“總司令…這樣不妥吧。”方童暮微微低下了頭。
顧煜城不做聲,他將紫砂壺拿起,然後將茶緩緩地倒進了兩個杯裡,慢條斯理,彷彿只是一次友人之間閒適的聊天。
“北京一向是謝啟宥的地方,你先將它佔領。”
方童暮有些急,他突然站起來,對顧煜城說道:“那東三省怎麼辦,不能將它拱手相讓給日本人啊!”
“目前離統一隻差一步,況且日本人還不會那麼快開戰。”
方童暮不知該說什麼……其實到現在為止,東北軍確實還是聽令於他,可他卻不得不聽令於面前的男人。
長久以來,一種作為軍人的意識讓他選擇服從。
他一咬牙,便說道:“屬下明白。”
顧煜城聽罷勾起一抹笑,他說道:“還有一件事。”
“司令請說。”
“北京似乎有商團聯合工人在搞運動,你此次前去,給我多加留意。”
“是。”
……
方童暮盯著一壺熱茶,一縷細煙在眼前化開,他怕有一天連奉天都守不住,而總司令卻還在關心那些人搞運動。
搞運動又如何?
不都是中國人。
他坐在這裡三個小時,就等來這樣一個結果。
他轉頭看了一眼易陽候,覺得一股氣悶在胸口,卻在這安靜的會客廳找不到喘息的機會,白色的瓷磚倒映著他們的模樣,狼狽不堪。
“總司令,我想先告辭。”
顧煜城沉默了一陣,便說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 68 章
方童暮和易陽候復又走出了行政樓。
外面是一地被人踩過的髒汙落葉,就凋零在街頭巷尾,和暖的陽光照在上面,卻覺得有些寂寥。
那就是被遺棄的落寞。
方童暮有怒氣卻不知往何處撒,他狠狠說道:“這次廣州白來了。”
易陽候環顧了一下四周:“先別在這說話,到處都是眼線。”
方童暮自然也是識進退,他先前走了幾步,然後想起來時經過的那一家茶樓,便道:“陽候,我們去茶樓喝杯茶罷。”
“也好。”
茶樓離他們所處的地方很近,他們一路步行,在騎樓下面走著,周圍商鋪林立,洋行也很多,方童暮不禁想到奉天。
那裡比廣州寬廣許多,走在大路上都覺得神清氣爽。
不過奉天只有兩間洋行,他去年在那裡買了一枚鑽石戒指給妻子,結果一個月後,他的妻子便戴著那枚戒指死在汽車裡。
血跡染紅了車廂和一襲白色的旗袍。
方童暮不禁在洋行的玻璃櫥窗前停下了腳步,看著裡面擺著一款雅緻的珍珠項鍊,美則美矣,可人卻不在。
易陽候不禁嘆了一口氣:“別看了,不然你又得想起夫人。”
“要是她在,肯定喜歡。”方童暮仍然不捨得走,他又喃喃說道:“早該帶她來廣州。”
若不是日本人,他也不會失去這個妻子。
易陽候阻不住他,便自己到小攤裡買了一份報紙,自他走後,家裡仍然在印刷報紙,聽說也招來了不少有志青年,他看著裡面的社評,文筆比從前犀利許多。
過了好一陣子,兩人才緩緩走到茶樓。
正值午後,廣州人有喝下午茶的習慣,因此裡面熱鬧非凡,甚至覺得有些擁擠。
他們一同上了二樓的雅間,倒是清淨不少,而且望樓下一看,正好能看見唱戲的舞臺,悠揚婉轉,又是熟悉的粵曲。
今天正好在唱劉蘭芝。
婉轉的音調與染梅如出一轍,神情媚意亦是一樣,特別長袖一擺,便臺下的人都帶到了戲中。
“唸到當時盟誓,仲卿豈有相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