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嵐看著看著,就呆了。
忽然,他站了起來,躡手躡腳地推門出了屋,又悄無聲息地摸進了隔壁廂房。
方子璞依舊安靜的趴在床上,呼吸均勻,一動不動。房裡的窗戶沒有關,月光將房間照得亮亮堂堂,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可辨。
周錦嵐來到床前,俯□來看他。
方子璞的頭側枕在枕頭上,露出半邊左臉。臉上橫著一道觸目驚心的鞭痕,血紅血紅的,深刻在白嫩的面板上,看著直教人心寒。明明,是那麼俊秀的臉…
周錦嵐伸出左手掐了自己右臂一把,生平第一次恨自己恨得牙癢癢。
“嗯…”這時,方子璞輕微地動了一動,發出一陣哼鳴。
周錦嵐嚇了一跳,慌不擇路地就要往地上趴。然而小書生沒醒,八成是因為在睡夢中感到疼痛,所以哼唧了兩聲。
這下週錦嵐愈發愧疚了。他伸出手,輕柔地理了理方子璞散在床邊的烏髮,小書生的頭髮又細又滑,還帶著股舒服的涼意。
“對不起…”周錦嵐囁嚅,說完,便要走出房間。到了房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猶豫了一會兒,又走回去把窗戶關了。夜裡風大,周錦嵐這麼想著。
是夜回去,周家三公子這才勉強睡了個安穩覺。
這一睡,待周錦嵐醒來時,竟已日上三竿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週三公子連忙翻身下床,接著,衣衫不整地衝進院裡。
一抬眼,就瞧見石淵跟琅嬛二人坐在對面的廊下,逗弄著廊柱上掛著的一籠鳥兒。周錦嵐連忙往右邊看去——方子璞的房間裡依舊沒有動靜。
跨過庭院,周錦嵐徑直走到石淵面前,問道:“他醒了麼?”
“誰?”石淵手裡拿著一束麥稈,正逗弄得高興。籠子裡的黃鸝“啁啾啁啾”地唱著歌。
“你說呢?”
“哦,原來你說的是他啊,早醒了。”
“那我去看看他。”周錦嵐說著,抬腳就要走。
“我勸你還是別去的好,”琅嬛開口,“他現在定不想見你。”
“為什麼?”周錦嵐疑惑。
“那還用問麼?”石淵聳聳肩,“人家現在恨你入骨。今早兒一知道我們是你的朋友,就連藥都沒喝。”
周錦嵐猶豫了。昨日裡光想著盡力彌補自己的過失,卻從沒考慮過萬一人家不接受,他該如何是好。
“那我也得去看看…”扔下這句話,週三公子毅然決然地往方子璞的房間走去。
石淵琅嬛對視一眼,苦笑。
不過一會兒。
“我不要看見你!你走——”聲嘶力竭的叫喊從病人的房間裡傳出。周錦嵐一邊彎腰道歉,一邊往門外退:
“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走…”
“嘭!”的一聲,周錦嵐帶上了房門,驚魂未定地看著對面優哉遊哉看笑話的一對兒。
“我說什麼來著?”石琅二人異口同聲。
5、籠中豢鳥
“方子璞…我叫你方兄好不好?”周錦嵐端著藥碗,和顏悅色地對著床上的人說話,“你這樣不喝藥怎麼能行呢?現在高燒尚且沒退,萬一落下病根,別說是今年的恩科,就連三年後的你也沒法去考了呀!”
無奈小書生不理他。
周錦嵐又在床邊坐下:“還有你臉上的傷,再不擦藥的話,當心留疤。一會兒我給你塗藥,行麼?”
“謝謝,拜你所賜。”熬了一早上,方子璞總算開了口,聲音冷冷的。
周錦嵐笑了,趕緊趁熱打鐵:“那你趕緊把這藥喝了,我保證不苦。”
方子璞扭過頭不去看他。
強按下心頭的不快,周錦嵐道:“你…你到底要怎樣?”
“還我公道。”小書生把頭埋在被子裡,悶悶地說。
“這個好說,你乖乖把病養好。賠償的事情我們好商量…”
豈料此言一出,方子璞便像個炸了毛的公雞,回過頭來猛地推了周錦嵐一把:“你走!我母親的靈牌豈是你用錢就能打發的?我今年的恩科豈是你幾兩銀子就能補回的?!”
周錦嵐閃躲不及,一碗藥全數撒在了身上,黑乎乎的液體順著絲緞的衣料緩緩淌下,打溼了床鋪。
“你!”周錦嵐站了起來,再也忍不住脾氣,指著他怒罵,“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油鹽不進的人!你出去打聽打聽,本公子何時這樣低三下四伺候過人?我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