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重,一發子彈從後至前穿肩而過,另一發子彈射入右大腿外側,子彈雖然取出,但近期內會行動不便。由於失血過多,他在術後一直處於昏睡狀態。
黎耀祖搬過一張扶手椅放在床側,準備將就一晚。怕吵到秦曉,只好等他明日甦醒,再讓傭人搬過一張床來。他本來想湊合著小睡一會兒的,但是一看到秦曉的臉,竟然睡意全無了。
黎耀祖還是第一次仔細地端詳沉睡中的秦曉,沒有兒時的靈活跳脫,沒有平日裡的沉穩冷靜,卻有一種讓人心軟的無助。房裡的燈全熄了,他蒼白的臉沐浴在幽藍的月光裡,臉型不再有少年時小石頭那樣的圓潤弧度,而有著成年人清晰的輪廓,凌厲的稜角。他的眉頭輕蹙著,不知是因為傷口痛還是夢到了什麼;嘴唇倔強地抿著,似乎保守著重大的秘密。他這樣的表情令黎耀祖有些心疼,幾乎忍不住想用手指撫平他的眉心,再把他的嘴角彎上去,幫他擺出一個微笑來。
天色微明時,菊姐推門進來,剛要開口,黎耀祖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噤聲,又指了指門口,菊姐會意地點頭,黎耀祖躡手躡腳地起身,跟隨她一起走出去。
“少爺!你一晚沒睡啊?”菊姐心疼地看著黎耀祖血紅的眼睛。
“嗯。”黎耀祖胡亂應著,用手搓了搓臉,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有人通知老爺馬上去76號開會。老爺有事要先交待你。”看到黎耀祖不放心地回頭看關閉的房門,菊姐輕聲說:“我來照顧他吧,你別惹老爺生氣。他好像很煩,似乎出了什麼大事呢!”
黎耀祖的表情嚴肅起來:“我馬上就去。”緊走幾步,他回頭叮囑道:“如果他醒了,你儘快通知我。”菊姐點頭衝他擺手。
菊姐的大半個身子已進了門,黎耀祖又在外面喚她:“如果他有什麼事,你也儘快通知我。”
菊姐笑著再次擺手,催他快去。
黎詩千正在大廳裡煩燥地踱步,一看到黎耀祖就大聲罵道:“你的手下全是一群酒囊飯袋!幾十號人連個市長都保護不了。”
黎耀祖愣在屋中央,派去保護上海特別市市長傅宗耀的三十名特務都是他親自安排的,莫非市長被暗殺了?
“什麼時候的事?”黎耀祖很快冷靜下來,“能查到是什麼人乾的嗎?”
“昨天夜裡!”黎詩千惱怒地指著黎耀祖:“你手下那幫蠢貨連兇手的鬼影子都沒見到,就知道亂開槍!”
黎耀祖的額上冒出了冷汗。傅宗耀是汪精衛親自任命的市長,自己擔負保護的職責,他被刺身亡,自己受處罰事小,恐怕還要連累父親。
“耀祖!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看到兒子一夜無眠的憔悴面容,想起昨晚隱約聽到陳醫生出診,黎詩千的語氣和緩下來:“哪個手下受傷了?值得讓你陪著不眠不休的。”
“不是我的手下,是鄧墨雲的機要秘書,秦曉。”黎耀祖不覺有些心虛,補充道:“不過,鄧墨雲已經同意他留下來。”
“為什麼?鄧公館請不起醫生嗎?”
“是我開槍誤傷他的,而且,他的傷勢不便挪動。”黎耀祖乾脆一騙到底,免得父親和鄧墨雲見面時說辭不符。
“你,你怎麼敢動他?你知道他和姓鄧的……”黎詩千把後半句話嚥下了,“傅市長被刺的事情我來解決,你今天不要去76號了,免得姓鄧的借題發揮。”
秦曉是在中午甦醒的,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黎耀祖的笑臉。
“醒了?餓不餓?”好像怕嚇到他似的,黎耀祖的問話輕而且柔。
秦曉微皺了眉,想說話卻喉嚨乾澀,吐不出半個字。
黎耀祖扶他坐起來半靠在枕上,幫他披上一件中式的上衣,又用湯匙餵了他幾口水,這才詢問道:“廚房裡熱著雞茸粥,嘗一碗好嗎?”
秦曉點頭,嗓音黯啞地說:“謝謝。”
黎耀祖站在門口吩咐下人幾句,返回身坐在床邊的扶手椅上。
秦曉看著他,有些緊張地問道:“你沒有把我挨冷槍的事情告訴鄧……鄧次長吧?”
“遵照你的吩咐,我沒有。”因為他是肩部受傷,無法著上衣,怕他受涼,黎耀祖幫他把披著的衣服往前拉了拉,遮住了裸露的胸腹。
秦曉低下了頭,這種被人在意、關心的感覺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但我告訴他,你受了槍傷。”黎耀祖對上秦曉不解的眼神,狡黠地說:“我不說,他日後看到傷疤也會知道的。”
說完這句話,黎耀祖有些後悔,這樣赤裸裸地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