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粗糙的地面上,斑斑駁駁,只剩下一望無際的輕靈光影。兩個人都不說話,漸漸地也就靜了下來,面對面一口一口地把午飯往嘴裡塞,皆皺著眉頭用力地咀嚼著,腹誹這東北的大米為何如此有負盛名。
出門在外,人的生存狀態是怎麼也精緻不起來的。如果是平時,隨便哪家餐館的咖哩飯都是泰國香米做的,細細長長,軟糯香滑,也只有吃不到的時候才知道它的好……
背了半天台詞的腦子一旦鬆懈下來,什麼天馬行空的念頭都蜂擁而來,正好也省得話癆孔雀再開口,一面吃著一面就獨自神遊天外了。
“汪導,出事兒了!大事不好了!”
片場裡面目相熟的工作人員匆匆而來,隔著老遠就一聲接一聲地叫著,顧修齊十分訝異地抬起頭來,正聽到一句堪為奇談的話,“狗拒絕配合,狗主人也沒辦法了”。
待他們一行三人繞回去,那位周邊村戶裡請來的老伯已經遠遠躲開了攝像機,牽著氣喘吁吁的大黃狗坐在一邊,咬著個菸斗生悶氣。導演趕緊過去試圖挽回,顧修齊茫然四顧了一番,決定去關照一下同樣生著悶氣的女學生。
“歐陽小姐,您認為待會兒還可以再試幾次嗎?”
女主角極快地抬了一下眼,似被顧修齊的容光所懾,更快地又垂下眼瞼:“我沒想到你記得我姓什麼。”
“哦,劇組裡相互認識的時候我聽到了。我沒特地來找你的原因是,我覺得你應該認識我。難道不是嗎?”
依然沒有直接的眼神交流,她本能地避開他的注視,低著頭,但語音清晰:“我知道我只是個在校的學生,根本沒有資格跟你討論如何演戲……但畢竟你和我是這部戲的男女主角,如果沒有任何私下了解的話,空對空是演不好對手戲的。”
顧修齊頷首笑道:“歐陽小姐說話一向很直白,也很大膽。”
女孩子臉皮薄,被這麼一打趣,一張小巧而白淨的面龐立時從耳根開始燒起來,慌得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才好:“顧修齊……哦不,顧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沒事,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今天的事你也不是故意的。”顧修齊在她身邊坐下來,與片場的任何一個無名小卒一樣,隨手拉過一張舊報紙墊在臺階上:“我見過比你嬌縱得多的女孩子,按照她們的行為習慣,你今天完全可以一開始就要求更換場景甚至更改情節,怕狗是客觀事實,不是你一個人能克服得了的。合約已經簽了,想必你也知道里面的條款,如果導演為了這個要你走,違約金自然是他來付的。”
被迫與狗“嬉戲”了一上午,女學生也不是沒幻想過這裡有人會理解她,但這個人居然是顧修齊……無異於黯然離場時掉下個大花籃來,彷彿一切辛苦都尋得了意義,儘管微薄得令人心酸。
顧修齊體貼地等了一會兒,估計她那陣感動已經緩過去了,這才重新提起正題:“我只是感到奇怪,如果你早就下定決心要演這一場,為什麼到了中午還拿東西去扔狗呢?這豈不是前功盡棄。”
自開機起就事事不順的女主角差點掉下眼淚來,咬了幾下嘴唇,眼圈迅速地泛了紅:“我真的受不了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小的時候被狗追過,後來被咬得留了疤,我不是故意不想好好演的。”
顧修齊堪稱溫柔地淡淡一笑:“凡事既然做了,一定要做到最好。說句或許刻薄的話,歐陽小姐,那畢竟只是一條狗,還不是什麼高大威猛的名犬。你面前真正的障礙是人,無數已經開始嫉恨你或者即將開始嫉恨你的人,他們遠比狗要可怕得多。真要到了那個時候,難道你準備從這個行當落荒而逃?就像現在一樣?”
小歐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呼吸急得像拉風箱,可見確實是個心思實誠、連掩飾都不怎麼擅長的孩子。孔雀看了幾秒,知道自己的預期目標已經達成了,再坐下去就要過頭了,於是果斷地站起身來,笑容分毫不改:“我建議你……”
姑娘就在剛才開了竅,抹著眼角對他點頭:“我知道了,我自己去找導演和那位老伯,讓他們再給我一次機會。”
按常理推斷,這個時候施恩者應當給予一點鼓勵性的表示,比如拍拍肩、大幅度的代表欣慰的微笑等等。但顧修齊深受“誤會”二字所害,因此見好就收,趁女孩子還在醞釀如何道謝的時候就轉身離開了,有意無意地還加快了步伐。
“顧先生!”
孔雀僵了一下,先配好五分笑意五分漠然,然後應聲回頭。
“……謝謝您,我會盡全力的。”
為了不讓她認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