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文官長古應芬時,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倏地睜得老大。
“先生,先生……”古應芬見胡漢民終於延醒過來,忙驚喜地看著他,舒了一口氣。
胡漢民欠起身子,向周圍望了望,見只有古應芬一人在旁,便輕聲吩咐道:
“不要管我,你馬上趕回廣東去,要伯南聯合廣西李、白,樹起反蔣旗幟,跟蔣介石算賬!”
“好!”古應芬點了點頭,緊緊地抓著胡漢民那冰冷的雙手,“先生……”
“快去!遲了你就走不脫啦,今晚是週末,你雜在那些去上海鬼混的政府官員們之中,誰也不會懷疑你的。”胡漢民無力地推搡著古應芬。
古應芬匆匆下了湯山,當夜即離開南京,經上海乘輪船到廣東策動陳濟棠反蔣去了。
過了幾天,經過司法院長王寵惠的關說,蔣介石才批准將胡漢民由湯山押到南京雙龍巷胡的私宅休養。但是不準胡接見任何人,不準打電話,不準與外界通訊。蔣介石派了一連憲兵,將雙龍巷裡裡外外圍個水洩不通。胡漢民身旁,只有他的女兒胡木蘭和一名年老的女傭隨侍。堂上,掛著一隻小巧的鳥籠,那隻黃雀在籠中飛來飛去,不時好奇地打量著那個病歪歪的在院子裡踱步的精瘦老頭。胡漢民看著籠中的黃雀,不禁憶起過香港時老友鄧澤如的勸說,這才想起鄧的一片用心良苦。想不到自己如今身陷囹圄,堂堂的黨國元老、立法院長,竟落到籠中黃雀一般的地步,他又氣又恨又心酸,巍顫顫地喚過女兒:
“木蘭,把籠中的黃雀放了吧!”
胡木蘭十分理解父親的心事,她拿過鳥籠,對著黃雀道:
“你飛到廣東去吧,給我們帶一個信!”她開啟鳥籠的門,那黃雀呼地一下飛出去了,展翅上了藍天。胡漢民扶著手杖,呆呆地望著遠去的黃雀,口中喃喃道:
“廣東,廣東那邊不知進行得怎樣了?”
第六十回 頑石點頭 古應芬詭說陳濟棠 受騙上當 張發奎絕情汪精衛
在廣州的東堤和東山之間,有個小小的島嶼,名叫二沙島。島上有座建築別緻秀麗的頤養園,它的全稱是“珠江頤養園留醫院”,人們通常只稱它頤養園。園中曲徑迴廊,樓臺亭閣,翠竹綠樹,水榭荷花,景色如畫,它象露出珠江水面的一顆寶石,日夜閃爍著迷人的光彩。園中最豪華的建築名叫紅樓,樓前有一方很大的池塘,塘中栽荷花,成群的紅鯉,在悠閒地結伴嬉戲。坐在樓上的欄杆旁,可以飛釣自樂。夏夜裡,憑欄遠眺,可見珠江上小艇悠然,幾點螢火與江上漁火相映,閃閃忽忽,耳畔蛙聲蟲鳴,更使人心曠神怡,陶醉在這詩情畫意之中。
陳濟棠毫無閒情逸志。他身著長袍,左手端把銀製的水煙壺,右手指夾著一支長長的紙媒,正在這寬大幽靜的附臺上轉著,轉著。他忽而跳上一張紫檀木太師椅,雙腳蹲在椅面上,“呼哧呼哧”地吹燃手中的紙媒,點著水煙壺菸斗上的菸絲,嚯嚯嚯地抽起煙來。抽了幾口,他又不耐煩地從椅子上跳下,在陽臺上獨自轉著。他從內陽臺轉到露天陽臺,將身子背靠在欄杆上,這裡看得見頤養園的正門,那古典園林式的門樓,正中上方鑲有“珠江第一島”的橫額。不過,從紅樓上看去,只能看得見門樓後上方的“雲山在望”幾個飄逸的大字。遠遠望去,可見雄偉的白雲山。門樓後是座小院,有幾叢俊逸瀟灑的紫竹,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那座“點頭石”的假山。此乃嶺南名畫家高劍父用士敏土仿姑蘇城有名的點頭石形狀製成,上刻一尺見方的“點頭”兩個大字,其下碑石刻有“姑蘇城外,有點頭石,相傳生公說法,頑石點頭,高侖劍父,仿製成此,雖非頑石,亦號點頭……”
“我點不點頭呢?”陳濟棠兩眼盯著院子中那座“頑石”,愣愣地出神。
陳濟棠自從到南京奉蔣介石以軍力相助黃紹竑打回廣西,收拾桂局的指令後,回到廣州即乘海虎艦上溯梧州,與他手下大將餘漢謀密商。那餘漢謀頗有謀略,他對陳濟棠道:
“伯公,我們怎可為人火中取栗?”
“可這是老蔣的意旨,怎好違抗呢?”陳濟棠當然不願為黃紹竑火中取栗,這除了犧牲自己的兵力和糧彈外,他還有著一種最大的顧慮,那就是對黃紹竑從廣西跑到南京的意圖,他甚感懷疑,或許這是李、黃、白對蔣對粵實行的一種緩兵計,特別是那個小諸葛白崇禧,詭計多端,陳濟棠生怕黃紹竑與李、白預謀,從中算計他。目下他心裡很不願意命餘漢謀再沿江而上,冒孤軍深入之險,但又怕蔣介石追究他抗不從命,因此左右為難。餘漢謀探知陳濟棠的心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