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努力的讓她看到自己,讓她不敢再輕視他,可是直到這一刻,她再也不會對他說那些戳刀子的話,再也不會用蔑視的眼神看他,他才知道,哪怕她一直對他那般冷淡,只要能看到她,只要能碰觸到她,他便無所求了。
俯身,唇貼上她冰冷的唇,眼淚落進她烏黑濃密的發中。
手心緊緊攥著她四歲時送他的玉蟬,想到那個通身氣派的小娃娃,站在廣安寺的花樹下,歪著頭對他笑,不僅不嫌棄他一身的髒亂,還分點心給他吃,最後分別時,將錦囊中的玉蟬塞給他,奶聲奶氣的說:“晚晚只有兩個哥哥,還沒有弟弟呢,這個玉蟬給你,你做我的弟弟好不好?”
可再見到她,她卻已經不記得他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從六歲開始,心裡就有了你,可你卻一直都不曾回頭看我一眼。
“王爺,誠伯候府掛滿了白幔,說是給七奶奶辦後事。”
隨從隔著琉璃窗小聲稟告,他抬起頭,輕輕撫摸著她安靜的容顏,我不會再將你讓給他,哪怕你已經死了,也絕不許你冠了他的姓氏。
“你去告訴簡安傑,他若是不想誠伯候府除爵,就把和離書送過來,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的手指一寸寸的點過她的眉眼,傾身親吻她的容顏,眼淚打在她如玉的臉頰上,模糊了她的輪廓……
猛地,他一蹬腿,身上似乎發了一層虛汗,坐起來的時候,發覺自己還在夏府,伸手擦汗,心中感到奇怪,怎麼會做這樣的一個夢?
他手心貼在胸口,貼上那隻掛在脖頸間的玉蟬,搖了搖頭,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夢真實的很,他抬頭看著已經隱隱發白的天際,難道這個夢預示著,他跟她終究還是要錯過麼?
這樣一想一下,心口就痛的難以忍受,他赤足下床,長身玉立的對著東方跪了下去,虔誠的拜了三下,只要能與她在一起,他什麼苦都吃得,希望菩薩保佑他,讓他們千萬不要變成夢中那般。
他再躺到床上,卻了無睡意,輾轉著到天光微亮,夏琪來喚他起床,他起身梳洗著裝,去福壽堂給老太太問了早安,又在雲起院吃了些早膳,便到了馬車上等著她。
女孩輕盈的腳步聲傳來,還有丫鬟錦瑟嘰嘰喳喳的聲音,“小姐,咱們應該把那匣子桃酥也帶上,您最愛吃那個了。”
錦屏卻道:“出門一趟你就知道吃,車裡這般顛簸,桃酥帶過去就都碎了,還如何入口?一點腦子也不動!”
然後就聽見一個嬌柔的聲音,“我們今日是去看大哥哥比武的,你們兩個為了一匣子點心爭執,也不怕別人聽見笑話……”
他一把撩開車簾,探出頭去,叫了聲:“姐姐。”
坦白
嬋衣抬眼就看到那個昳麗的少年,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眉目如畫唇紅齒白,琥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眼角下的那顆硃砂痣在陽光下隱隱閃動,無意之中隱約帶著絕美的風華。
她側過頭不去理會他,錦瑟在馬車下面放好小竹踏,方便嬋衣上車,就見夏明意在車裡俯身下來,修長的手指伸向她,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姐姐,抓住我的手。”
嬋衣正對上他凝望著自己的眼睛,忽然發覺她無法真的對他冷硬到底。
手指搭上他的掌心,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扶進馬車中。
錦屏跟錦瑟也上了馬車,車伕一揚馬鞭,車軲轆碾過府外鋪的石板路,沉重的聲音傳進耳朵裡,一聲一聲的像是打在心上,讓人心口發悶。
夏明意緊緊握著她柔軟的小手,嬋衣如何用力都縮不回,氣急之下瞪了他一眼,他小心翼翼的說道:“……姐姐,昨天都是我不好,是我說錯話,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
她當做沒聽見,轉過頭問錦屏,“東西都帶好了麼?”
錦屏看了夏明意一眼,怎麼感覺三爺此刻像是一隻被主子遺棄了的京巴,尾巴垂在地上淚眼汪汪的看著小姐,想到這裡她大窘,忙打住思緒,垂眼答道:“小姐放心,披風、暖手抄、風帽都帶齊了,今兒一早大爺房裡的碧月姐姐就將大爺的大氅備好了,大爺不耐煩帶著,碧月姐姐都讓奴婢幫忙收著了,倒是二爺怕冷,一早就穿戴好了。”
嬋衣點頭,卻不看夏明意一眼,自言自語道:“大哥哥跟二哥哥走的急,也不說等等我,不知他們接到安禮公子了沒有。”她伸手挑起車窗上掛著的窗簾,向外望去,日頭初生,陽光灑在掛滿白霜的枝幹上,投下一路斑駁的陰影。
夏明意有些懊惱,他就知道她今天定然不會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