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裡那隻滑嫩的小手還被他緊緊握著,忽然想起昨夜的那個夢,那樣痛徹心扉的感覺,直到現在一想起來,心口還隱隱的不適,他害怕夢中的事會發生,再開口時,聲音裡多了幾分堅定:“姐姐…姨娘她不是我的生母……”
嬋衣挑眉,她當然知道顏姨娘不是夏明意的生母,她還知道半年後他會以三皇子的身份回宮,之後建功立業,稱王奪嫡,再不會是現在這樣。
夏明意猶自說道:“…當年我雖然年紀小,但我卻是記得的,皇后賜給母妃一碗參湯,讓母妃選我活還是她活……”
嬋衣大驚失色,伸手就去捂他的嘴,夏明意是瘋了麼?
她斥道:“你做夢魘著了?這種胡話也說的出來!”轉頭看了錦屏跟錦瑟一眼,她們二人目不斜視,彷彿沒有聽到剛剛他的話,“錦瑟、錦屏,你們去外頭坐一會。”
兩個丫鬟乖順的掀了簾子坐到外頭,跟車伕閒聊起來。
車廂內只剩他們二人,夏明意琥珀般的眼瞳染上深色,抑制不住心慌的伸手將她抱了滿懷。
“……昨天姐姐說姨娘這般的生母,姐姐說錯了,母妃用她自己的性命才保住了我,而姨母為了我,寧可委身給夏大人做妾,這份恩情我不能忘記,姐姐,對不起……”
嬋衣掙脫不開,扯了扯他繡著捲雲紋的衣襬,有些氣急敗壞,“你胡說些什麼?顏姨娘就是你的生母,你七歲進的夏府,是夏府的三爺,記住了麼?瘋言瘋語的,當心禍從口出!”
夏明意自小聰慧,聽話知音,心中隱隱明白,她是知道他的身份的,頭一偏輕輕吻上她的側臉,用力抱緊她。
嬋衣察覺到夏明意整個人蒙上了一片陰暗,閉了閉眼,有些明白母親為何說他不容易了,揹負著這樣的仇恨,在夏府雖然是金尊玉貴的養著,可終究是不見天日,更別說報仇雪恨,不覺間,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被輕輕觸動,她伸出手拍撫著他的背。
“好了,我不怪你,別難過了,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女孩兒輕柔的嗓音軟軟的安慰他,就像他六歲那年跟著姨母到廣安寺祈福,他在廣安寺裡被其他孩子欺負,她忽然出現一樣,猝不及防間,就進了他的心裡,從此再也放不下。
“但是,”嬋衣拍了拍他緊擁著自己的胳膊,“你也不小了,可知道男女大防,你若再這樣像小時候黏黏膩膩的歪纏著我,我以後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這樣動不動就喜歡抱著她,讓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他這樣的舉動已經超過了姐弟之間正常的親暱,讓她不知所措。
夏明意聽她說再也不理自己,忙將胳膊縮回。
……
到了夕柳營的時候,遠遠就看到高高架起的比武臺,比武臺兩邊是臨時搭起的避風棚子,每隔幾步擺放著燒的正旺的炭盆,是給勳貴子弟取暖用的。
夕柳營平日是燕雲衛的練武場,無數黑底金邊的旌旗在空中呼啦作響,激昂的擊鼓聲傳進耳中,讓人忍不住心神一震,他們的馬車剛停下,鼓聲就停了。
嬋衣將帷帽戴好,與夏明意一同下了馬車,侍衛前來接引,將他們帶到比武臺北邊的一個棚子裡,夏明辰、夏明徹跟簡安禮此時都坐在棚子裡避風取暖,蕭沛在一旁邊擦拭他的木槊,邊跟夏明辰說著話,抬眼看見嬋衣,眼睛一亮,少年的聲音十分俊朗,笑著跟她打招呼:“二妹妹也來了。”
嬋衣微笑點頭,錦屏將椅子鋪上暖墊,佈置了一番,她剛剛坐好,眼前就閃過一個火紅色的人影,噹啷一聲,一隻朱漆匣子放到了桌案上,頭頂響起少女明麗的聲音。
“你怎麼才來啊?我等你半天了,快嚐嚐這個,是我今早在雲水街買的灌湯豆腐包子,皮薄餡兒大,咬一口湯汁四溢,香的很呢!”一邊說一邊將匣子開啟,從裡面端出來一大碟的包子,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嬋衣抬頭看著眼前英氣十足的少女,頭髮編成了好幾股辮子,用瓔珞束起,通身火紅色胡服,腰間束著一隻烏金馬鞭,通身再無多餘飾物,卻明亮動人,讓人過目不忘。
就是有些太愛吃,讓她忍俊不禁。
嬋衣笑著向蕭清和簡安禮介紹夏明意:“……這是我弟弟,夏明意,”然後又跟夏明意說,“這是清姐姐,就是上回我跟你說過的,我們一同在福民大街吃素三鮮什錦麵的蕭家姐姐,”又指著簡安禮道,“這是誠伯候府的八爺簡安禮,你上回見過的。”
夏明意擺手行禮,喊了聲“蕭小姐,簡公子。”
簡安禮還禮道:“夏公子。”